在这块大陆上,修炼分为两种途径。一是武功,侧重点是放在锻炼身体上。修炼途径是通过练习某种内功心法,吸收天地元气,存于体内,利用这些元气开拓经脉,改造身体。自身容纳的元气越多,则身体越强壮,出手时自然威力刚猛。另一种则是道术,侧重点则是放在锻炼精神上,通过法器、阵法等,以精神为媒介,让自身体内的元气跟天地元气产生共鸣,从而驱使天地间的元气为我所用。两种修炼方式其实并不排斥,修炼武功的有时也会借用法术的一些手段,提升招式间的威力,而修炼法术的一样也会练习剑法拳法,以便有更好的身体施展法术。两种功法练到精深处都是威不可挡。若单以威力而论,借助天地元气的道术当然要比武功强,但是,由于学习法术关键在于修炼精神,所以它对于个人的资质要求颇高,正所谓天才悟道,即胜过百年修行。很多天分不高的人修炼了十几年的道术,可能最终还是一事无成。而且江湖中修道的门派不多,择徒也非常严格。故此,在这块大陆上,练武的人占了绝大多数,修道始终是极少数。但是,绝对没有人敢小瞧道术的威力,一个修道有成的术士一出江湖,往往就会成为各方的关注。
这个老人门派的修炼方式却另辟蹊径,与众不同。这个门派,原是一名医师所创。这名医师医术高明,又喜读道藏,道藏读得多了,再结合他的医学知识,竟让他悟出了一套延年益寿的奇特功法。医师创立这套功法的目的,只是让修炼者强身健体,百病不侵,并没有丝毫用之比武的意思。修炼这套功法后,的确能让人耳聪目明,身手敏捷,寿命也大幅度延长。医师对这套功法非常满意,并且收了一个徒弟,传授了他这套功法。但他的那个徒弟,却不像那名医师那样云淡风轻,他习得这门功法后,身手远比旁人要好,渐渐也就有了野心,希望能把这套功法发扬光大,称雄江湖。可是,这套功法既无武功招式相辅,又无法器符咒相助,除了让修炼者比普通人力气大点,动作灵敏很多外,却再也没有多大功效,远不如江湖中哪些内功心法、玄门道术,他才出江湖,就被武林中的二流人物打成重伤,幸得这门功法护住心脉,这才保住了性命。此人原本是心高气傲之人,经过这次之后并没有放弃称雄江湖的梦想,他隐姓埋名,收了几个徒弟,一起钻研功法,希望找出能发挥这门功法威力的方法,以便日后可以扬名立万,一雪前耻。可惜他苦思了一辈子,也没有任何建树,只好郁郁而终。而他的徒弟则继承他的遗志,继续研究这门功法。但几代下来,这个门派不仅没有发扬光大,甚至连他们修习的这门功法到底是武功还是道术,都没有一个固定的说法。有人说这是内功心法,但是用之于招式却没有多大威力;有人说是道术,却又使不出最粗浅的法术。而且这门功法入门的第一步艰难无比,自创始至今两百多年,能练成第一步的人不足十人。故此这一门派,日渐凋零,更不为世人所知。
老人对于这门功法却另有一番理解,他认为功法既非内功,也非道术,而是一门激发人体潜能,最终勘破生死玄关的大法。为了能突破生死界限,老人自习得功法后就隐居于山谷之中,潜心修炼。一百多年下来,老人不仅练到前人不及的境界,而且还去芜存菁,对功法进行了大幅度的修改,让它更加符合天道。可是,老人虽然在修炼后寿命远高于常人,而且身手矫健,无论智力、视觉、听觉等丝毫不因为年龄变大而衰退,但是灵觉的增强,却让他越来越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大限将至。这对于希望能与天地同寿的老人,无疑是一个巨大的反讽。
说起这个门派的修炼方法,却不复杂。具体来说,就是盘膝静坐,让精神进入万念俱减的至境,然后默默地去感受天地间的元气,当能够感受到运行不息的天地元气之后,就打开周身的毛孔,引导它进入体内,沿着既定的经脉运行。修炼越久,天地元气开拓的经脉就越多越宽,积累的元气就越多,功力就越强。
功法听起来似乎颇为容易,但是入门的第一关——吸纳天地元气却非常艰难。一来,天地元气都是驳杂不纯的,常人的体质很难不分差别地吸纳。其他派别,都是根据个人的体质,只选择一种相对应的元气来吸收。而这个门派的功法却是硬要人一下子就打通玄关,直接吸纳各种天地元气。这比其他的功法,艰难何止数倍?二来,其他的功法,向来只会选择一个灵窍,比如头顶的百会,脚心的涌泉,来吸收天地间的元气,而这门功法却要人用全身去吸纳。这让功法的难度,又提升了数倍。这门功法,要求修炼者的精神要进入极其静谧深沉的境界,开放自己的心灵,跟大自然作最亲密的接触,才有可能迈出功法的第一步。很多修炼过的人,穷其一身,也无法勘破这一关。即使做到了的人,也无法告诉别人到底是如何炼成的。因为这纯粹是一种个人的体悟,难以用言语去告诉给别人。就好比一个正常人对一个盲人描述什么是蓝色。即使那个人语言水平再高,也无法让盲人明白到底什么是蓝色。只有当盲人能睁开双眼看到红色的那一刻,他才能真正明白什么是天空之蓝,什么是海洋之蓝。而这门功法的道理也是如此,只有抛开一切执着,真正睁开心里面那双眼睛,才有可能体会到天地间的元气运行,才有可能化天地元气为己用。
庄子曾用一个寓言很传神地描绘出修道者难以传授的窘况。有一人名叫知,他北游遇到无为谓,便向他求教何谓道。但是只问了几次,无为谓都没有回答。之后知又去问狂屈,狂屈道:“我懂得怎样回答这个问题,可是正想说话又忘记了那些想说的话。”最后,知又去见黄帝,把无为谓和狂屈的言行都告诉了他,黄帝说:“无为谓是真正了解大道的人,因为他什么都不知道。狂屈是接近于道的人,因为他终究忘记了。而你与我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想知道,并想表达出来,所以始终是无法接近道的。”
老人正是明白这种“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的难处,更明白以现在小岚翱的年纪根本不可能理解无为而为的高深道理。即使日后小岚翱长大了,以他的智力,能否懂得这种道理,老人也没有什么把握。“与其告诉他去修炼什么,不如什么都不告诉他,让他无为而无不为,也许反而能更贴近本门修炼者的心境,更容易练成也说不定。”老人暗忖道。想到这,他把小岚翱叫到跟前,问:“翱儿,你闭上眼睛眼睛,会听到什么,感受到什么啊?”
“师父,我会听到小鸟在叫。”
“嗯,不错。阿翱,师父想跟你玩一个游戏,你想玩吗?”
“想啊,师父。” 小岚翱在山谷中住了四年,什么爬树捉鸟的玩意都玩厌了,听到有新东西玩,自然高兴。
“从明天开始,你就坐在门前那块大石头上,闭上眼睛,去听,去感受,然后把你听到感受到的东西告诉师父。说得越多越好。”
“好的,师父。”小岚翱向来都听师父的话,虽然他觉得这个游戏并不好玩,但是他还是听从了师父的嘱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