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过柳梢,青石巷静默了下来,只偶尔的一声狗叫,打梆子的声音传出老远。
罗老三今日做了两份活计,从城东跑到城西,十分疲累。
郑氏和他唠叨着罗安的十八宗罪,半天没听到回话,转头一看罗老三已经睡着了,又是一阵气闷。气过一阵,郑氏轻轻的给罗老三盖上滑落的被单子,看着男人最近越发消瘦的脸庞,又有些心疼。她和邻家阿兄,一起长大,也是青梅竹马,阿兄已经求了爹娘来她家求亲。
可是爹娘却拒了邻家阿兄的求亲,给她定了罗家。她万般不肯,可也无可奈何,爹娘收了罗家的聘金,她只能嫁过去。尽管丈夫比她大了七岁,还跛了一条腿,可他不曾对她打骂,长相俊朗,日子也能过下去。她接连生了两个闺女,丈夫也没给她脸上,还让她放宽心,没有苛责。
在罗家她不如大嫂得体面,不如二嫂得清闲,也不让四弟妹穿金带银,可到底能吃饱穿暖,谁家的女人又不做活呢,她觉得就是好日子了。
可住在城北这几天,她才觉出滋味。没有婆婆整日指派着不得闲,自己能安排家里的活计。没有妯娌的明嘲暗讽,听邻人东家长西家短的哇啦。她觉得浑身都松快,原来的日子竟是再不想回去。
“早睡早起,保重身体。“寅时的梆子刚刚响起,罗安就轻轻的穿上衣裳,挽好了头发,去了下屋的灶房。
她打算把摊子摆在长青街东四巷的街口,因为那片挨着肃宁城内的凌水河,河水到那处急转了个湾,县令就发了役令,修了个大坝出来,城里的人都成东大坝。
东大坝那片走商的,运货的,走镖的,还有往来集市的,大部分在那附近讨生活的饭食上都没个准时辰,许是过了早食还没来得及吃,也许是早食来不及吃午食还没到就饿了。
她的摊子摆在那,一天都会有生意。
今天第一天,她打算先做两种馅的馄饨,猪肉小葱,羊肉萝卜。肉她昨晚就剁好,放了油盐调好了味道,放上一晚,调料的味道都入到肉里,味道更美,这是她阿飘时,和那酒楼的名厨学的。
大骨汤昨日已是熬了一个时辰了,今早再文火熬上一个时辰就得了。
面也得先和好,和好的面放上半个时辰,就会越发劲道,煮出来的馄饨皮薄也不漏。
罗安点了火,先把大骨头汤熬上。
又取了面出来,正要准备和面,就听见了“嗯、嗯“的声音,郑氏来了。
“娘,你起来干啥?“ 罗安叫道,刚才的嗯嗯声,是郑氏怕冷不丁的过来吓闺女一跳,所以在隔着一段距离的时候就发出声响给她个提醒。
“我能干啥,这好东西都让都让你霍霍喽,起来!“郑氏扒拉开罗安,接过她手里的火。
郑氏没个好口气,还耷拉着脸。罗安知道,娘这是心疼她呢,就是有些放不下脸面。就是不知道,在娘的心里,她能排到几位呢?姥娘、舅舅、小弟OR爹?接下来是好儿OR她?
人啊,难得糊涂!
天光微亮,西边还有一弯浅淡的残月,空气中也弥漫着还未散去的雾气,罗安就推着推车出门了,到东大坝时,还未到辰时。
罗安放下推车,把矮桌小椅都摆放好,起了炉子放了灶炭,把小铁锅放在炉子上,又提起木桶,倒了半锅的大骨头汤到锅里。
不到一刻钟,大骨头汤的香气就飘散开来。
祁家镖局的祁老头每日起来都要出去遛上一圈,今日回来还没到镖局,就闻到一股子香味。
“嘿,这什么时候多了个摊子,卖的什么啊?“祁老头上前来问。
“老伯,我这卖的是馄饨,今日也是第一天出摊。 “
“这大骨头汤都熬了几个时辰了,用这煮馄饨最是美了,我这馄饨肉馅也是特殊法子调制的,这有猪肉小葱的,还有羊肉萝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