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厚的挡风帘掀开一角,暖融也随之泄了出来,唐乐安垂首走进。
外面冰天冻地地冷,里头倒是暖和得紧,叫人身心都跟着松懈了下来,唐乐安不敢马虎,将膳食都给摆放好,垂首便要与随行的丫鬟一同下去。
倚在贵妃榻上翻着书的张柔椿,瞧也未往这边瞧一眼,便慵懒散漫地道:“这么迟才送来,本小姐瞧着都没冒热气儿了,真真是扫兴。”
贴身丫鬟夺步上前,扬手一人给了两耳光,疾言厉色道:“贱婢!领着府上的银钱,却把差事办成这样,可是觉着小姐好欺负?都去外头跪着!”
唐乐安老实领罚,走到院中缓缓跪下。
旁边跪着的丫鬟一脸不情愿,小声抱怨:“这六小姐真是有够不讲理的,我也是紧赶慢赶端来的,天儿太冷,膳食在半路上冷掉,我能有什么办法。偏巧儿要把火气撒我身上,真是倒霉透了。”
在门廊下候着的小厮,一溜烟儿地进屋去。唐乐安眼尖的瞧见,拢在袖子里的手微微攥了攥,眼观鼻鼻观心的自求多福。
片刻间,出来两个小厮。
架着那碎嘴的丫鬟,强行拽进屋里。
不多会儿,里边传出阵阵惨叫声。
经久不绝,足足持续了一炷香。
那丫鬟被一小厮握着脚踝拉出来,大睁的眼瞳蒙上一层灰色,双手软弱无力地垂在地上,在雪地里拖出悠长而蜿蜒的轨迹。
凋零的雪花落在头顶,肩上,也落在了唐乐安的心里,她双肩低垂,死死紧咬嘴唇,不让自己怕的尖叫出声。
眼前映入一双精巧的绣花鞋。
这个院里除主子外,没人能穿得起这样精美花样的鞋,唐乐安恐惧万分,挪着膝盖退后几步,匍匐在地行跪拜大礼。
“六小姐贵安。”
一声娇笑,自上方响起。
张柔椿搂着手炉,似惋惜的道:“其实本小姐还挺喜欢你的。你胆小,怯懦,但又识趣懂规矩,还会看人眼神行事。你这样的人,真不该在那劳什子厨房当差,来本小姐的凝香院罢。”
这话不是在询问,而是直接宣告。
张柔椿说完便进了屋子,也没叫人起来。
唐乐安如坠冰窖,膝盖下的雪渐渐消融润湿了衣裳,越发的冰凉侵骨,她却像是没有知觉般,目光呆滞。
今日的雪,似瀑布倾斜。
只是一会儿的功夫,唐乐安的双腿就被雪给掩埋,头顶和肩上也积了不少的雪,她像个木头桩子般,静静屹立在茫茫白雪中。
不知过了多久。
厚帘掀开个小角,贴身丫鬟的脑袋冒出个尖儿,“回去好好收拾收拾,下午来凝香院当值,仔细你的身子,可别把寒气带给小姐。”
话音随着厚帘落下一并消散。
过去好一会儿,挂着雪花的长睫微颤了颤,雪中的木头终于动了,她挪着膝盖要站起来,早已冰冻麻木的双腿根本支撑不住,又狼狈地跌坐在地上。
她试了三次,才慢慢的站稳。
失去的知觉,渐渐回笼。
唐乐安嘴唇惨白,抱着双臂,浑身剧烈的颤抖着,身上的雪花随之掉落,拖着僵硬的步子走出凝香院。
一路回到下房,她脱掉被雪侵湿的衣裳,哆哆嗦嗦地掀开被褥躺进去,被窝里亦是冰冷一片。
唐乐安裹紧被子,眼尾渐渐地红了起来,鼻尖压抑不住的酸涩,她将脑袋埋了进去,迎来的是久久的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