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之全秉函一看,便见偈云:
遇禁赠书,人去楼空。
一路北行,逢高莫登。
登高望远,奇情乃生。
大苦于心,方能自成。
叶之全看罢许久不言,待神思回转,忽明其意。而后玄将绝偈焚烧殆尽,也不似那般惆怅,少时不自悠悠叹道:“师父果然洞悉天机,真乃神人也,几句偈语,便道尽玄机,师父啊,您老人家究竟是人还是神。”当下不由一叹。
次日晨曦,碧空如洗,大雁高飞,除却雁影,然见几只鸟儿迎风扶摇而上,待至半空悬住不动,或见与风起相争之,待然几许,即又飞远不见。
七星门大殿内,门主柳凤年端坐正中,一袭华服着身,怎生堂堂一表,凛凛一躯,好不威风。四大堂主俱在,此刻分立左右,少时便听柳道:“四位堂主,俱为门中翘楚,有四位鼎力相助,大局可定,今有何事,但请一言。”
东堂主俊英先道:“启禀门主,近来我东堂治下,有灾民涌入,依我教惯例,是否开仓放粮赈济灾民,请门主定夺。”柳凤年间时缓起,负手步前,遥向远方,而道:“先师在日,尝有济世之举,可说上为朝廷分忧,下安黎民百姓,不失为大仁大义。然今非昔比,我派纵有义举,上不赏反恶,更疑有反,彼时是以四处镇压,至我派元气大伤,实在可恶。故此,赈灾一事,不做也罢,但有灾民轰将出去便了。”言下有怒。
俊英听罢忽怔,先施一礼,忙曰:“昔时老门主曾立下教规,莫论谁任门主,皆须以天下苍生为重,这…”话未说完,柳凤年便冷声道:“东堂主,你可知今时今日谁是门主?”俊英直言道:“自然是您。”柳又道:“既如此,岂不闻一朝天子一朝臣之理,既我为门主,当以我为尊;再者,昔日门规理应始于先师,终于本座,日后行事,听命便是,不消多言。”俊英心下一叹,无奈退下。
此时柳凤年不悦道:“还有何事?”余下三者,面面相觑,末后,南堂主梁雄谓之曰:“启禀门主,近来兖州白马门肆意妄为,毁我商道,害我部下,白曜天其人更胆大妄为,自门主接任以来,一改以往,全不将我七星门放在眼,着实可恶,如此下去,我教威严何在,还请门主早日定夺,扬我派神威。”听闻此言,柳凤年目光微寒,恨恨道:“白曜天!”遂道:“此事我已知,南堂主且回,不日本座便往,一解南堂之困。”梁雄也去。
时下只剩西堂云龙及北堂赤琥二人。却待这时,乃见一人步入,非是旁人,正是叶之全是也。但见他手持一书,脚步未停,缓缓步入,云、赤知趣即刻拜辞,方也去了。
柳凤年微感愕然,见他手握一书而入,登时心中一喜,然面色如常。当下一笑,便道:“什么风把师弟吹来了。”叶之全兀自近前不语。柳凤年却道:“近来本座忙于教务,未顾全师弟,莫怪才是。不过,师弟倘觉无聊,不若我差人请几名舞姬与弟添趣助乐,岂不是好。”后者兀自不语。
正所谓一山不容二虎,自柳凤年掌教以来,大有做空之意,至叶之全废于宅中,无所事事。此刻叶之全止于近前,一抹愁云不去,缓将书交由其手。柳凤年接过一看,不觉大喜,那书上‘七星诀’三字分明可见,柳凤年一看便知此乃七星指要义,一时难掩喜色,却道:“师弟,这是…”
话说此书却为昔日散人所赐,那日情景,历历在目,犹如昨日。因念及恩师,不免伤感。叶之全少时便道:“此乃七星诀指法要义,全于书中,师父昔时交我保管,不敢有失。七星指是为我派上乘武学,如今师兄做了门主,此书自当由兄保管,才为妥当。除却此书,师父当日还赐一剑,名为青蜂,如今我欲将此剑留一念想,还望师兄成全。”言下凄然。
柳凤年暗一思量,今七星诀现已到手,料一柄剑也无甚作为,既留之无用,倒不如全了同堂之谊,未尝不可。这般想来,一笑便道:“难得师弟深明大义,今我为门主,但同堂手足多载,此义厚也,断不能废。这七星门你我兄弟大可平分秋色,有何不可,师弟不消这般惆怅。”此一言,颇有试探之意。
二人从来同堂,明为手足暗分秋色,彼此之间,一清二楚。叶之全故知他言下何意,先师在日,尚且相安无事;却待故去,便凶相毕露,情知此地不可久留。但闻其语,当下说道:“之全无才亦无德,难有作为,往后七星门便都仰仗师兄了,今日至此,是要同兄拜别。”
柳凤年一听,微觉讶异,假意问道:“哦?师弟这是为何?为兄倘有不周之处,弟但说无妨,本门上下如有对弟不敬者,为兄自当严惩,却为何远行?”叶之全道:“师兄言重了,先师在日,兄亦待我不薄,手足情深,天地可鉴,弟无不铭记在心,岂敢忘却。然门下也无不敬,只是因怀念先师,尤其悲切,实在度日如年,故欲辞行远游,一舒心怀,望兄成全。”
柳凤年少时便道:“师弟心意已决,为兄亦不好强人所难,不知几时才去?”后者答道:“今时便去。”柳凤年一怔,遂命人取来些许银钱,以为盘缠,后者欣然领受,却待寒暄少许,叶之全方是离去。
待一步出大门,乃如释重负,未免夜长梦多,这便身挎行囊,手握青蜂剑,往北款款行去。自他走后,柳凤年又命人暗随,可说一举一动尽在掌握之中。这且不表。
……
兖州城外,一处山峦秀美,层林尽染,鸟兽皆鸣,那堪曲径通幽处,景色尤其优美,使人心旷神怡。林中古道悠悠,时逢晌午,金轮高挂,斑驳日光透过枝叶,照临几许林木。
山间小路,见有一行人等正自驱车载物,款款而行,往兖州城去,时闻骑骥嘶鸣。马车上满是货物,少说数十骥之多,上插一面幡旗,赫然可见‘七星’二字,显然七星门下商队者也。
众皆上戴幞头,俱着襕衫,且腰间束带,足登官底靴,尽数长剑在手。正行间,忽听得一人,道:“天黑前务必赶到兖州城,此番不容有失,否则我等无法向门主交代。”众皆不语,兀自前行。
过不多时,忽由林中窜出一伙强人,诸般兵器在手,吆喝着杀将了来。乃见为一人,体貌魁梧,身长九尺,美须豪眉,望之甚伟,胯下白马不住嘶鸣,而手握一柄掩月刀,好不威风,当即断喝:“白马门地界,焉得乱闯,留下货物,饶尔等不死。”言下凛然。
众人见状大惊,此下车骥全停,而后纷纷亮剑,两下成对垒之势。七星门这方却见一人步前,抱剑说道:“在下七星门南堂马化,久闻白马门主大名,如雷贯耳,今日一见果有英雄气概。往昔不曾拜谒,望乞海涵,今借贵宝地一行,如肯放行,七星门上下不胜感激。”这不说倒罢,一提七星二字,立引叫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