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轩逸咬紧牙关,低垂的头暗暗瞥向斜前方静跪不动的三弟,心中浮现起一丝绝望。
看来,他这个弟弟是不打算保他了,他很想来个鱼死网破!可……自己唯一的软肋却被他紧抓着不放,裴轩逸不由得暗恨自己的无能。
裴轩逸跪着上前,拾起了那份宣判他的奏折。
越看到后面越心惊,裴轩逸本来还心存几分侥幸,期望父王从轻发落他,但看到里头陈列的一项项罪责证据,他竟无话可说……
裴轩逸直勾勾地盯着御史大夫章则阳,他不相信仅凭一个御史大夫便有如此能力调查出他暗地里所干的种种事情——他背后一定有隐藏更深的人在推波助澜。
电驰星学之间,裴轩逸灰暗的眼瞳一点一点看向他那病弱扶风的大哥,裴舟淮。
会是他么……
察觉到自己的蠢货二弟投来的视线,裴舟淮垂首维持跪姿并未理睬,只是地板通过膝盖骨传来的凉意让他喉咙渐渐发痒,不禁低咳了几声。
裴舟淮的咳嗽声在死寂压抑的大殿上突兀响起,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皇帝这才恍然察觉自己竟让病弱的大儿子跪在地上,立即心疼地开口吩咐,“来人!淮儿身子不适,快搬把椅子过来!”
“其他人给朕继续跪着!”
听命的侍从连忙搬了把木椅给太子殿下坐,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对于皇帝如此行径,众卿家也见怪不怪,皇帝疼爱便疼爱吧,谁知道那太子殿下能活多久呢?
裴轩逸好笑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专门窥视向他那可怜的三弟。
三皇子裴荣景此时依旧保持着端正的姿势跪在地面,刀锋般的眉眼此刻布满阴鸷,眼眸低垂,依稀能从中窥见其浓烈的不甘与一丝藏得极深的羡慕。
啧,三弟穷其一生都得不到的,大哥轻咳一声便可获得。他这心思深沉的三弟这般看去,竟有些可怜了呢。
“裴轩逸,你已看过奏折,这上面罗列的罪证清清楚楚,你还想怎么狡辩?你太让朕失望了!”
裴逸轩嘴角轻讪,失望?反正您老人家也从未把心思放在我身上,这会儿开始装模作样的当慈父。他丢开手里的奏折,无所谓地笑了笑,薄唇微张,“父皇,这罪,儿臣认了。”
二皇子殿下的话在殿上响起,一时之间众卿家纷纷惊呼出声。
尤其是太傅,颜梁。
颜太傅是二皇子的教学先生,自小看着他长大,心知不甚聪慧的二皇子殿下不会干出这些大逆不道的事,可那又如何,皇子之间的勾心斗角早已决定了政治立场,他不能偏帮。
顶着众人不解嘲讽的眼神,裴轩逸却顿觉身体轻松,他终于,不用再做那些违心的事了……
皇帝痛惜地看着自己的二儿子,眼底似是不忍。
良久,威严沙哑的声音传来,“二皇子裴轩逸,谋害兄长,私藏盐货,罪不可恕,今流放西州,永不回胤都!”
“儿臣,谢过父皇!”
裴轩逸高声领命,脸上没有一分痛色,只余平静。
皇帝手扶着额头,脸色疲惫地挥了挥手,似不想再看见裴轩逸一眼。
太监江公公心领神会,拂尘一扬,“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众卿家沉默地起身离开大殿,心中亦是烦闷。
经此一役,如今朝堂上便是两厢分庭抗礼之局面。身体康健却不受宠的三皇子,病弱气短却深受皇帝喜爱的太子——谁胜谁负,生死难料啊……
裴逸轩被宫廷侍卫卸压着走下殿外台阶,正好跟在裴荣景身后。“三弟,好自为之。”
戏谑嘲讽的嗓音在背后淡淡响起,裴荣景眼底闪过一抹暗色,随即唇角轻勾,冷哼一声,“多谢二哥吉言,还望二哥在去西洲途中一路顺风才是。”
说罢,裴荣景未做停留,留下一个孤傲的背影,风卷起残叶愈发萧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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