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解放前,百艺俱生,各种行当龙蛇混杂,在跑江湖卖艺的人里面,有靠鼓唇弄舌骗人钱财的,也有真刀实枪有真本事的。老祖宗敬天法祖的思想在这些手艺人心里是根深蒂固,他们都倾一生之力来发扬自己的家传绝艺,有的家族专注于一项绝艺就代代相传,经过几代人的浸淫,好多人都成为自己所在那一个行业的翘楚。以前的人喜欢封王拜侯,如果有人在某个行当里有神鬼莫测的技艺,一般就以王称之。而虫王,就是这样一个人,与其说他是一个人,倒不如说虫王是对他们整个家族的尊称。据说这个家族最早一代养虫的人可以追溯到商朝,祖上的成分不好,因为貌似是替纣王养蝎子毒虫的,然后每日把人扔进去当食物。可中国就这点好处,只要跟皇家沾点气儿,身份就无比的尊崇,这个虫王世家养了好几千年虫子之后终于开始被神化了,传说他们世家的人都能“违四时之令,催百虫出穴,逆天地之律,令花蝶飞白雪”,也就是说他们家的人,能违反四季时光二十四节气,能够在虫子蛰伏的季节让它们纷纷出洞,还能够在白雪纷飞的时候让蝴蝶翩翩飞舞。更牛的是他们可以指挥百虫,而且所到之处百虫规避,传说他们家的人都拥有神鬼莫测之技。
关于他们家族的传说也不乏见于野史,唐人传奇小说《六合外志》里就曾经有过这样的记载:苑陵县书生柳思齐赴长安赶考,夜宿渡口,夜半听人泣于黄河故道,扶窗而望,见一着黑衣老翁依垂柳恸哭,旁渔人相问,答曰:“明日阖家将遭劫,大小数千口无一幸免!”众人劝慰良久,翁曰:“唯伐此树可救!”第二日,书生方欲渡河,闻有人喧哗于河堤侧,就近观看,泥工修河堤,数千米粒大小黑蚁破巢落入水内,书生忙令渔人伐倒旁边树木,数千黑蚁缘附其上,遂得救,夜,有黑衣翁入梦谢书生。后,书生殿试君前,有诗“当效霍卫凌烟将,马踏胡虏望长安”,气势惊人,帝甚许之,然书生马字独缺一笔,成三蹄之马,考官左右为难,呈帝御览,帝笑曰:“何少之有!”考官视之,有黑团聚于缺笔处,以手试之,墨迹尚濡,细碎做蚁痕状。
“我靠,也太神奇了吧?不过,这和虫王世家有什么关系啊?这不就是一个神虫报恩的故事嘛!传奇故事里这些东西多不胜数。”我不屑地打断老钟的讲述。
“呵呵,你小子看来还真的需要学好多东西啊!”范教授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一脸迷茫地盯着有点无奈的老钟,一头的问号。
“小子,你有没有听你爷爷说起过‘漠北鸟,江南渔,黄河龙难压中原虫’?”老钟问我。
“没有,不过我倒是听金庸爷爷说起过南帝北丐中神通,东邪西毒老顽童。”我嬉皮笑脸地回答他,心说都什么跟什么啊,你还真当我武侠小说看多了啊。
老钟听见这话以后火冒三丈,二话不说,就要脱鞋揍我,号称要替我爷爷教训教训我,被范教授赶紧拦住了,我一看不妙赶紧赔不是,幸亏老头子火来得快去得急,被我一顿迷魂汤加低三下四的赔罪给安抚住。但老钟头还是虎着脸看着我。
“好了,你别给他讲这些了,这些旧社会的切口和流传的旧家族,别说是我们了,就连以前的老家伙们能知道的也不多,更别说这些年轻小伙子了。”范教授赶紧把老钟拉回去。
“你知道刚才为什么讲那个故事给你吗?”范教授问我。我摇头。
老钟头劈头扔过来一本书,书里面用书签夹好的一页上用红笔标记着这样几行字:秦统一六国后,实行郡县制。始皇十七年(公元前230年),在新郑县东北置苑陵县,治所苑陵城,属颍川郡。西汉初年,苑陵属河南郡。东汉、三国时属河南尹。晋泰始二年(公元266年),新郑县并入苑陵县,属荥阳郡。东魏天平初年(约公元534年),苑陵属广武郡。北齐、北周时苑陵县改属荥州,尉氏并入苑陵。隋大业初年(约公元605年),并苑陵入新郑,属豫州荥阳郡。唐武德四年(公元621年),复置苑陵县。贞观元年(公元627年),再废苑陵入新郑,至今。
看完了这一段,我立刻想到了故事里的书生也是苑陵人:“难道,故事里的那个书生就是新郑人?”
范教授微笑着回答:“是!”
“那岂不是说虫王世家就在新郑?”我更吃惊了。
“对,”范教授说,“那个书生不仅是新郑人,而且就是虫王世家的人,所谓蚁神报恩,是他使用虫术后用来掩饰的说法,而真正的解释应该是:柳氏书生发现了自己的笔误,所以调了一队蚂蚁去替他弥补了这一缺笔。”
正说话间,有人敲门,进来一个年轻人,还是那个牛得不像话的研究生宋旭东,他手里面用白丝帕垫着我的那枚铜钱,径直走到范教授耳边窃窃私语了几句。范教授瞥了我一眼,发现我正盯着他手里的铜钱,笑了一下挥手让宋旭东退了出去,然后把铜钱递给我。
我接过铜钱看了看,然后挂在了脖子上,老钟和老苗交换了一个眼神——虽然这个眼神很隐蔽还是被我看到了,我心想坏了,这俩老家伙要出幺蛾子。
果然,老钟看我戴好了那枚铜钱便笑眯眯地问我:“你们学校是不是下周没课啊?”我低头弄那枚铜钱自顾自说:“是啊,国际交流文化节,据说今年美国会派出好几个文化交流团过来,听说还有一个大型的投资团也会随着一起过来,所以学校今年的活动会比较隆重一点。”刚说到这里我心里一动,是不是有什么好事啊。
“嗯,是这样的,你知道,你钟伯的脑后还有蠢虫霉血没有抽出来,只有虫王才能把这些东西顺利地抽离,所以我们想让你去新郑东北的龙店镇请虫王的后人出来替钟伯治病。”范教授一副推心置腹的求人模样。
我满脸疑惑地看着他。他赶紧说:“哦,我马上要赶回学校,我也不能离开得时间太长了,你钟伯有病在身,肯定就不能乱跑了。”他突然正色说,“其实,派你去的真正原因让我们也很难说出口,因为在某个时代,他们柳家被当作异类打击过,好多柳家的后人都不愿意跟官方打交道,只有你爷爷当年在首阳山救过他们家,所以才想着让你去,更容易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