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问道:“你姓什么,叫什么?”店主回答说:“子民姓申,名杰,已经在这里居住了五代了。”
文王非常高兴,问申杰:“你有没有马?借我一匹马骑着好赶路,等我回国后一定会重重地酬谢你。”
申杰回答:“我只是个小户人家,没有什么马匹。家里只有一头用来磨面的驴,我可以为您准备好鞍具,您能暂借它作为前行的坐骑。我会亲自跟随着您,服侍您。”
文王听从了申杰的建议,离开了金鸡岭,穿过首阳山,一路上,他们晓行夜宿,这时正是深秋的时节,只见秋风萧瑟,梧桐树叶在秋风中飘飞,枫林一片鲜红,景色虽然看起来很美,但是秋风呼啸枯叶飘零,掩不住的一片悲凉秋意。何况文王又是久离故乡,看到这个景象,心里更是不得安宁,思潮起伏,恨不得立即回到西岐与家人团聚,以慰思念之苦。
与此同时,文王的母亲太姜在宫中思念西伯,忽然连续刮过三阵风,风中竟然带着呼呼的吼声。太姜命侍儿焚香,取金钱演先天数占卜了一卦,看卦象知道西伯侯在某日某时,已经回到了西岐。她非常高兴,立刻命令百官和众位世子前去迎接。众文武官员和各位公子无不欢喜,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喜悦的笑容。西岐的百姓也纷纷牵羊捧酒,户户焚香,清理道路,等待着文王的到来。文武百官,每个人都穿着红色的吉服,这时候亲人团聚,龙虎重逢,喜气倍增。
当文王和申杰行至西岐山,又看到了以前的老屋,他不禁想起自己昔日朝商时遭遇的苦难。没有想到这一去就又过了七年,心中感慨万分,看着依旧的青山,却已经物是人非。
正在他感叹的时候,突然前方红旗招展,礼炮声震天,一群人马簇拥着从对面走来。
正在文王惊疑未定之时,只见左有大将军南宫适,右有上大夫散宜生,引了四贤、八俊、三十六杰,辛甲、辛免、太颠,闳夭、祁恭、尹籍伏于道傍。次子姬发来到驴前跪在文王面前说:“父王被困异国整整七年,作为子女,我们不能为您分忧代患,实在是天地间的罪人,望父王宽恕。今日能再次见到父王,我们甚感欣慰!”
文王看到这些官员和儿子姬发,心中既惊讶又感动。文王听到这些话,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说:“我在异国他乡度过了七年,虽然有家却无家,有国却无国,有臣却无臣,有子却无子。囚禁在羑里七年,自己甘愿老死,如今能重见天日,与你们重新团聚,反而觉得更加凄惨了。”
散宜生大夫启奏说:“过去的成汤王也曾被囚禁在夏台,但后来回到国家,一样能统治天下。如今主公归国,更应该修明德政,养育民生,等待时机再行动。谁又知道今天的羑里不是过去的夏台呢?”
文王回答说:“大夫的话难道是为我说的吗?这也不是臣下事上之理啊。我曾经有罪在商都囚禁,承蒙圣恩却没有杀我。这七年的囚禁生活,正是天子浩荡的恩泽,我即使粉身碎骨也难以报答啊。后来又进爵文王,赐黄钺、白旄,专门负责征讨事宜,赦免我归国。这是何等的恩宠啊!我应该尽臣子的节操,捐躯报国,也难以报答万分之一啊。大夫为什么要说出这样的话呢?这会让诸位文武大臣产生不正确的想法啊。”大家都心悦诚服地接受了文王的说法。
姬发走上前来请文王更换衣服乘坐辇车。文王同意了姬发的话,换了王服坐上了辇车。让申杰一起回城。
一路上欢声震天,道路两旁乐声悠扬,家家户户焚香结彩,旗帜蔽日。文王端坐于华丽的鸾舆之中,身旁的侍从成行。
民众们激动地高呼:“相隔七年之久,我们没有看到大王的尊颜了,如今大王归国,我们万民欢欣鼓舞,期待能够亲眼目睹天颜,这真是我们百姓的福分。”
听到众臣民的呼声,文王骑上了逍遥马,民众们看到骑在马上的文王,欢声雷动:“今日西岐终于有了明主!”每个人都欢欣鼓舞,倾心向往。
当文王走出小龙山口时,见两边的文武百官和九十八子都随行在侧,唯独不见长子伯邑考。文王心中一阵痛苦,想起邑考被剁碎的残忍场面,又想起在羑里他自己吞噬儿子的肉,不禁悲从中来,泪如雨下,然后大叫一声:“痛杀我啊!”跌下了逍遥马,昏迷了过去,不省人事。
经过众人抢救多时,文王才终于苏醒过来。只见文王喉咙里一声响,吐出一团肉饼,那肉饼就在地上一滚,生出来四条腿,长出来两只耳朵,化成了一只兔子向西跑去了。连着吐了三次,都化成了兔子走了。
众臣赶紧扶起文王,乘坐鸾舆车回到西岐城,进了端门,到达大殿。公子姬发扶文王进入后宫,调制汤药。
过了几天,文王的身体痊愈了。有一天文王上殿,文武百官上殿朝贺完毕,文王宣上大夫散宜生,散宜生拜伏在地。
文王说:“我进朝去面见天子,算到有七年的灾厄,没有想到长子邑考却因为我而遭到杀身之祸,这是天意。多蒙圣恩,特赦我归国,加封我为文王,又命令我夸官三日,深感镇国武成王的大德,送给我铜符五道,放我出关。没有料到殷、雷两位将军,奉了圣旨追赶上来,我势单力薄,无计可施。正在束手就擒之时,多亏了当年我在去朝歌的途中,走到燕山的时候收养了一个婴儿,路逢终南山炼气士云中子带去收为弟子,起名雷震,不知不觉就七年了。谁想到这次被追得紧急之时,得到雷震子的救助,救我出了五关。”
散宜生说:“五关都有将官把守,怎么能出得关来?”
文王说:“要说起雷震子的身体形状,那就真的是差点儿吓死我了。这七年光景,他生得面色如蓝靛,头发像朱砂一样赤红,妥妥的一个杀马特发型,生有一双翅膀,可以飞翔在半空,气势如虹有风雷声响,拿着一根黄金棍,看着就像熊一样生猛。他用黄金棍打一下,就把山嘴打下一块来,所以吓得殷、雷二将不敢和他相争,只能诺诺而退。雷震子回来,背着我,不用半个时辰就飞出了五关,到了金鸡岭地面,他方告辞回终南山去了。本来我舍不得他走。他说:‘师命不敢违背,孩儿不久就会下山,到时再见父王。’所以他就回去了。我一个人自行了一日,走到了申杰店中,感谢申杰用驴儿送我,一路扶持照顾。命令重赏申杰,使他回家。”
散宜生跪下启奏说:“主公德贯天下,仁义遍布四方,三分的天下,二分已经归周,万民享受安康生活,百姓无不钦佩瞻仰。自古就有话说:‘克制欲望的人,自然会有百福;荒淫无度暴虐无道的人,就会遭到灾难。"主公已归西岐,真如龙归大海虎归深山,自宜养时待动。何况天下已经反了四百诸侯,而纣王肆意妄为,荒淫无道,杀妻诛子,滥杀忠臣。制炮烙、虿盆的残酷刑罚,坏了先王的法度。造酒池肉林享乐,妄杀宫嫔。听信妲己的谗言,拒绝劝谏诛杀忠臣,沉迷酒色,荒淫无道,不知悔改。臣料想这样下去,朝歌不久就会改属他人所有了……”
话没说完,大殿西边走来一人大声呼喊:“今天大王已经回归故土,当是为公子报碎尸之仇的时候了!何况现在的西岐拥有雄兵四十万,战将六十员,正好杀进五关去,围住朝歌斩费仲、妲己于菜市场,废弃纣王这个昏君,另立圣明君主以泄天下人之恨!”
文王听后不高兴地说:“我原以为你们俩是忠义之士,西岐依赖你们俩以求安定。然而今日听到你们说出这样不忠的话,你们这是自绝于不赦之地,还敢说报怨灭仇之类的话!天子是万国的元首,纵使有些过失,臣子都不敢直言进谏,还敢改正君主的过错?父亲有过失,儿子也不敢说,又怎么敢去纠正父亲的过失呢?所以,如果君王叫臣子去死,臣子绝对不敢不去死;如果父亲叫儿子去死,儿子也绝对不敢不去死。作为臣子和儿子,首先要尽忠孝之道,怎么敢直接忤逆君王和父亲呢?”
姬昌说:“我因为对君王的直言劝谏,被君王囚禁在羑里,虽然经历了七年的困苦时光,但我从不怨恨君王,而是把责任归咎于自己。古人说:‘君子见难而不避,惟天命是从。’如今我深感皇上的恩惠,被赐封为文王,荣耀地回归西岐,我时刻都在祈祷天下太平,希望八方安宁,兵灾消散,万民能够安居乐业,这才是为人臣子的正道。从今以后,你们二人切不可违背道德伦理,悖逆伦常,遗留下恶名给后世人唾骂,这不是身为仁人君子的言行!”
南宫适说:“公子进贡财物,代替父亲赎罪,并没有谋逆反叛之心,却竟然遭到碎尸的惨痛惩罚,这在情理法度上都难以容忍。因此应当铲除暴虐的君主以端正天下,这也是万民的心愿。”
文王说:“你只看到了一时的表面现象,这是我的儿子自己找死。我临行前曾经对诸位儿子、文武官员说过:我推演了先天数,算定有七年的灾祸,就算是一个兵卒,也不可派他前来问安探望,等到七年灾祸满期,我自然会荣耀地回归。邑考不听从我的训诫,自恃骄横执拗,坚守忠孝的大节,却不懂得随机应变,又不顾后果,不知道审时度势进退自如。这是他自己德行微薄、才智平庸、性情偏执,不知道顺应天时而行事,因此遭受了被碎尸的灾祸。我现在奉公守法不胡为乱德,循规蹈矩尽显臣子的节操,任凭天子恣意狂妄,悖逆道德。天下诸侯自然会有自己的论断,我们何须率先扰乱纲常,自恃强横,走向灭亡呢?古人曾说:“五种伦理关系中,只有君亲和恩情最为重要;百种德行中,应当以忠诚孝义为首选。我既然已经回到国家,必将以推行道德教化、美化民俗为先,以百姓丰衣足食、安居乐业为重。这样,百姓自然会感受到安康,我和大家也可以共享太平。耳中不再听到战争的喧嚣,眼中不再见到征伐的惨烈,身上不再承受鞍马劳顿之苦,心中不再挂念胜败之忧。但愿三军将士不再承受甲胄劳顿之苦,百姓不再遭受惊慌之灾。这就是福祉,这就是快乐,又何必劳民伤财,使百姓疲惫,然后才认为是功劳呢?”
南宫适和散宜生听了文王的训诫,叩头谢恩。文王说:“我想在岐山正南面建造一座高台,名叫‘灵台’。我担心土木工程过于浩大,不是诸侯们所能承担的,会劳伤百姓。但是建造这座灵台是为了应对灾祥的预兆。”
散宜生奏道:“大王建造这座灵台,既然是为了应对灾祥的预兆,也是为了西岐的百姓,并非为了游玩观赏之乐。何谈劳民呢?况且主公仁爱,功德普及昆虫草木,百姓无不衔恩。如果大王将此意图公布出去,百姓自然会乐意服役。如果大王不轻用民力,仍然给予工银一钱,任由百姓自行决定是否参与劳作,不强求他们,这也不会对事情造成影响。更何况这是为了西岐人民应对灾祥的缘故,百姓怎么会不愿意参与呢?”
文王非常高兴:“大夫的话正合我心意。”于是将此决定公布告示张帖在各个城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