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明镜也赞同:“你别蹚这浑水。”他有些埋怨地看了吴长复一眼,道,“你说这些做什么?”
吴长复道:“你也说了,待陛下处理完朝堂,便该拿这些唱戏听戏的百姓开刀了。可百姓愚昧,于心何忍呢?”
苏沉看着谢幕后空旷的楼中台,若有所思道:“其实,陛下要想杀废帝李牧,又何须等到今日呢。或许今上并没有人们想的那样心狠手辣,不择手段……即便今上要整顿这出戏,也会有分寸,我们不必过于担心。”
高明镜怔忪片刻,不置可否,只道:“好了,别说这些了。难得我们三人还能碰头,来,一醉方休!”
*
苏沉酩酊大醉回到凌府时,依稀在月下看见门口站着一个瘦削又颀长的身影。
那人一身宽大的月白色长袍,整个人看上去一尘不染,几乎要与没有星星的夜空融合在一起。
苏沉心想。这人看上去……真干净。
对方似乎是专程在此等他,见到他来,便朝他走近了,然后又停在几步开外。
“咳……苏大人。”
那人声音也熟悉。
苏沉皱着眉,踉跄往前几步,想借着月色看清那人的脸,却不料一脚绊到自己,整个人朝前跌了过去。
“苏大人!……”那人立时上前一步伸手扶他,苏沉也急忙攀着那人的双肩,试图稳住自己的身形。
只是他一时找不回平衡,险些将对方也扑倒在地。
两个人七扭八歪抱作一团,苏沉好容易才站稳脚跟,人已几乎是挂在对方身上了。
苏沉挣扎着抬头,自下往上的看向对方的脸。
两人互相搂着,在苏沉看来,倒像是对方躺在他的怀里。
在看清那人的五官后,苏沉忽然喃喃说了一句:“原来……那人……是你……”
“是我。”
来人正是虞照青。
比起在天牢时那面无血色的模样,如今的他脸上已有些活人的血色,咳嗽也没那么频繁了。
只是虞照青未料苏沉会醉成这样,脸色铁青的揽着挂在自己身上那一身酒气的人。
“可你怎么……又活了呢?”苏沉一脸困惑迷茫。
虞照青听不懂这话,面露费解神色,但转念一想,一个醉鬼,说话本就是毫无条理可言的,便道:“若不是苏大人,虞某恐怕真的就那样病死在牢中了……苏大人,虞某来,咳咳……是专程想向您道谢的……”
“虞某得身体已大好。明日,便要离开长安,奉旨前往西北监军了。”
“先前虞某原对您误解颇深,如今想来,文死谏,武死战,苏大人入仕,亦是报国……如今往事已不可追,将来,虞某唯有以边关安定以作报答。”
一番话情真意切,壮志激昂,然而苏沉只是看着他,眼神发直,不知在想些什么,也不知听进去几句。
过了好久,一身酒气的那人才开口道:“……我明白了……”
“……?”
“明白了……我全都明白了……”苏沉露出一个懒洋洋的笑,终于凭借自身站稳了脚步,彻底松开了对方。
“原来……原来是这样……”
苏沉仿佛当真大彻大悟了什么一般,双臂垂着,望向高悬空中的明月。
“虞照青……你不必向我道歉的……”苏沉道,“因为我……我不是你们认识的那个人啊……”
说完这话,他便后退一步,整个人朝后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