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面,身体的强烈感受,所有这一切都刺激着我无法不投入,被一波接一波的兴奋与快乐席卷。
然后我等待接下来结束后通常会有的冷淡降临。
却没有。世德张罗着在网上买我喜欢吃的夏威夷果,给我工作很忙顾不上吃饭时吃,又从收纳箱里取出棉被,以免晚上我觉得冷。
睡前他向我解释,“宝贝,我追求灵性不是装样子,是真的没有事物能令我满足,所以很容易厌倦和感到无趣。但是你不理我的这些天,我做什么都没心思。”
对此我能说什么呢?唯有沉默。
他搂着我,正当我要睡去,他却又开始躁动……次日醒来中午也是。尽管不想弄污床铺因而小心翼翼难免束手束脚与分心,却也一再抵达。
终于有些回到过去的态势。他的温柔呵护出来了,考虑我的早餐,走路时不断变换位置殷勤为我防护车辆,以及其他种种。我想这就是他做出的部分改变,于是欣然领受。
“你回来了吗?”
我低头啜一口他殷勤为我调制的防弹咖啡——浓郁的黄油与淡淡的海盐之下,咖啡泛着中药的苦味,与我惯常外卖买来的味道绝对不同,却也并非完全无法下咽——然后抬头看着他说。
“什么。”
他嘴上这样说,但我知道他明白我的意思。既然他不想说,我便笑笑不再追问,继续喝我的咖啡。我在意的是行为,不是言辞。论言辞,我们已说了太多。
“宝贝,我在抖音上看到海滨新建了一个超大的摩天轮,带你去好不好?”
看他兴致勃勃的样子我莞尔,“你不是恐高吗?”
“可是你喜欢啊。”他用商量的口吻,“或者你自己去坐,我在下面等你?”
我瘪嘴。若是以往,“你不爱我了”就会同时说出来。
想来他也是条件反射,见到我瘪嘴便立刻联系起过去我会说的话,马上改口道,“好好,我和你一起坐,这总行了吧。”
“行。”我满意点头。
我们磨蹭到下午三点多,才要出门竟开始下雨,雨势还不小的样子,于是行程耽搁下来。等到雨点变得淅淅沥沥时已经五点,这才启程。下地铁步行一公里多,远远可以望到摩天轮,世德因为禁食开始耳鸣,我们便先找东西吃,然后继续。不知不觉已经晚上八点,导航上却显示距离摩天轮还有一段相当的距离,似乎是一开始我们就走错了路。询问了保安才得知,摩天轮尚未完全竣工,所以还没有对外开放。
世德感到扫兴,我却依然开心,单他这番心意已是难能可贵,何况他不爱走长路,今天竟已走了这么远这么久。
回返路上起初与来时一样,依旧不断交谈灵性、意识、世界、痛苦那些,我虽有时觉他缠夹不清缺乏逻辑啰嗦重复,却也多些耐心,谦虚下来听进去一些,感到也许有时他说的不错,只是我没有理解或想明白。然而没过多久,并没有任何事情触发,他便说起,“如果不是性需要,我不会需要女人,从我第一次恋爱开始就是如此……”
这一次不像是特意说给我听,像是昨夜那般说没有事物能令他满足的解释,似乎希望获得我的理解与谅解,甚至接纳。
可是昨夜我便无话可说,现在又能说什么呢。我无法满足他这样的期望,在他需要时慷慨献身,置自己的心情意愿理想于不顾。我始终希望他能符合我的愿望:爱我,和我在一起,旧日那般的情侣。
望着世德等待我说些什么的眼神,我轻轻说,“也许适合你的真是一个已婚女人。没有全部心思可放在你身上,也不打算和你共度余生,只拿你当正餐外的消遣。最好她先生对她不起,或者他们夫妻双方达成协议各玩各的,这样你和她都不必背负道德重负。大约这样的女人才不介意做你的计程车,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世德没有说话。
返程地铁上,车窗倒映出世德闭目冥想的木然,我扪心自问,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吗?
如果他一直如此,“在一起”的生活恐怕乏善可陈,无趣且彼此束缚。——他感到束缚时何尝不是我也被束缚,并且还是以我无法心甘情愿的方式。我接受甜蜜的束缚,不是如此苦涩的束缚。
回想这一天,早上9点多他说起来干正事,却几乎一天都在闲晃,书看不到一页就去看视频,视频也只看两眼,心浮气躁、百无聊赖,没有办法沉下来做任何一件事,直到又开始和我做爱。他说原本想要做许多事,但又总问自己有什么意义,于是最终什么也没做。我想我的存在必定令他有压力,否则他本可睡到临近中午,然后可以一直刷短视频,甚至和别人闲聊也可以,但因为我在,他有所顾忌。
而我在他那儿也并不舒适,逼仄的空间,脏乱的环境,他睡时怕吵到他,醒时又怕打扰他……他不再是一个有趣的人,也不再有任何生活情趣。或者,他从来就不曾是过和有过?
一切变得更加不确定了。这一发现令我惊觉。
“我回去了。”快到一个换乘站时我说,决定不跟他回去。
他说好说得太快,我的脸色黯下来。尽管是我此刻想要离开他,但他的反应终究令我失望了。如果他现在还有体力和欲望,是不是就会像昨晚那样热情,诱哄哀求,千方百计让我跟他回去。他,依然是,没有生理欲望就不愿两人在一起,当我只是满足他的工具。
独自踏上返家的地铁后才发现这是一个明智的决定,因为收到了【她+】群里的消息,原定后天访拍的嘉宾突然要出差,临时更改在明天。四人群聊一阵,梦露看到我发在朋友圈的摩天轮,开始“盘问”,阿巫立刻私信我,“如果你是和世德一起去的,那你们有没有在最高点亲吻?”
我回,“唉,压根还没竣工呢,空跑一趟。”
“那记得下次去时一定要在最高点亲吻。”
“哈,为什么?”
“因为有一个说法,一起坐摩天轮的恋人最终会以分手告终,除非当摩天轮到达最高点时与恋人亲吻,这样就会一直走下去。”
“真的?”
“宁可信其有啦。”阿巫说。
我想起和世德在儿童公园搭摩天轮那一次,并没有亲吻,我忙着拍照,而他紧紧闭着眼睛坐在那里一动不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