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教授和莫离恨在罗布泊考察期间实际上没什么交流,他对这个人的了解还是在离开罗布泊之后才慢慢清楚起来的。
莫离恨老家在西北农村,家里很苦,父母供他考上大学后给他在家乡说了一门亲事,当时莫离恨很不喜欢父母安排的亲事,一直都想退了这个包办婚姻,无奈父母坚决不肯只得作罢。莫离恨大学毕业后被分配到了一家科研单位,没多久就在单位里谈了个对象。
后来没几年到了不堪回首的年代,在经历了多年的风风雨雨后,他曾经拥有的一切早已物是人非,以前的单位已不复存在,他被安排回了母校任教。就在这时莫离恨意外发现早年间父母给自己定下那门亲事的姑娘这么多年居然一直都在等着他。
莫离恨很感触,他已年近四十,经过了人生大起大落跌宕起伏,人世间很多事早就看透看淡,没想到始终对自己不离不弃的居然是个大字不识素未谋面的农村女人。他毅然决然和她结了婚,一年后儿子出生,当他觉得自己人生又将重新开始的时候,没想到还有更大的磨难在等着自己和家人。
莫离恨在罗布泊没能回来,学校给的结论也是轻描淡写,他老婆十分不满,于是带着年幼的孩子三天两头到学校讨要说法。后来得知考察活动是张越之负责,还有欧阳教授,于是孤儿寡母又成了他们两人家里常客。
其实张越之的报告对莫离恨定性非常有利的,算烈士,毕竟出事的不止他一个,不可能死那么多人都算失踪人员吧?说到底这是莫离恨单位里有人不愿意他一家得到优厚的好处从而故意制造出的障碍(人心黑了真的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欧阳教授、张越之和莫离恨不是一个单位,他们无法左右最终待遇安排,他们能做的就是无休止地为这对可怜的母子提供各种各样的证明材料。
欧阳教授至今仍记得莫离恨的遗孀,那是一个憨厚朴实的农村妇女,黑黑壮壮的相貌十分普通。每次既不吵也不闹,只是祥林嫂一样不停念叨着丈夫是如何如何的好人,自己带着孩子是如何如何地艰辛。他们每次回去时教授都想给她点钱,都被这倔强的女人拒绝了,她只想得到自己应该得到的,不属于自己的一分也不要。时隔多年后给欧阳教授映像非常深刻的是她背上总是背着的大粗布包袱,里面满满装的就一种东西:馒头。那是母子俩每次来教授的城市时几天的干粮,看得很是令人心酸。
莫离恨的妻子为丈夫身后事一直奔波了好多年,张越之和欧阳教授也一直被动地陪着进行这段长跑。终于在八九年的时候欧阳教授忽然觉得那母子好久没来了,询问张越之才得知莫离恨的问题已经得到了解决,被授予了烈士称号,家属分配了一份工作,孩子上学就业也有相应的照顾补助,他们的生活终于见到了曙光,欧阳教授也由衷地为他们高兴。
听了欧阳教授的讲述,我不禁为莫离恨一家的坎坷命运唏嘘不已。阿葭问父亲:“这么说你见过莫离恨的儿子?你觉得他和现在的谢子午长得像不像?会不会就是同一个人?”
我觉得阿葭这人平时心细冷静头脑聪明,但笨起来也笨得莫名其妙,一个人从几岁的儿童到成年人相貌一般会是大不相同,能看得出是不是一个人那才见了鬼了。教授无奈地看着女儿:“对不起,你这就难为我了,我映像中老莫儿子才四五岁,我没办法判断和现在三十多岁的成人是不是同一人。那孩子到学龄后他母亲就不怎么带他出来奔走了,估计是要上学的缘故吧。最后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应该是八八年暑假,好像有十来岁了,比同龄人高很多……对了阿葭,那次你就在我身边,你也见过他,不知你还记不记得他长什么样子?”
阿葭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她那时才三四岁,如何记得住?我转过头苦苦忍着笑,她似乎感到我在取笑她,狠狠瞪了我一眼。
王一行托着下巴:“说起来就算谢子午是莫离恨的儿子,他也没和老林有什么深仇大恨要出手杀人吧?就算他和考察队有仇,首当其冲也应当是我,为什么会对老林下手呢?真的搞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