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雨不知为何,总是无声地,淅淅沥沥下个不停。
下南警察厅里的所有人都离开了,只剩下两个小民警打着哈欠在门口来回晃悠。
顾向城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他看了一眼窗外骤然变大的秋雨,硕大的雨点在逐渐变暗的夜幕中划过,噼里啪啦地落进了土壤里。
他忽然捂着嘴低低咳嗽了几声,脸色苍白地扶上了面前地桌子。
原本在众人面前一直压抑着的情绪像是终于找到了突破口,疯狂地窜上了他的胸腔。
恍惚之中,他只觉得原本空荡荡的胃里像是莫名进了一堆碎玻璃,不断地扭曲搅动着自己脆弱的胃壁,任凭它被割得鲜血淋漓。
不能这样…现在还不可以。
顾向城这么想着,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他勉强集中了快要涣散一片的精神,三下两下翻出了包里的药瓶,抖着手拧了几下。
谁知一个没拿稳,白色的药瓶在手里一个趔趄,掉到了地上。
“啪!”
白色的药片哗啦啦散了一地,小巧的瓶身又是一轻,随即咕噜噜地在地上绕着圈,在他眼前滚远了。
房门咔嚓一声忽然被人推开,何绍航看着滴溜溜滚到自己脚边的小药瓶,吓得连忙收住脚。
“我去,这什么啊?”
他抬头看了一眼撑着桌子,惨白着一张脸满头冷汗的顾向城,愣了一愣,然后转身关上了门。
“…我是不是应该出去的?”
何绍航郁闷地看着对方走过来,拾起了那瓶药,然后转过身灌了下去。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看都没看他一眼,简直让他感觉自己被无视了。
“啊,原来是PTSD啊…”
他随意瞟了一眼药瓶上的标签,不咸不淡地随口问着。
“这么严重的创伤障碍,顾向城…你是怎么当上心理学博士的?”
顾向城背对着他,很久都没有回答。
他闭上眼调整了一下情绪,转过身时,已经重新变成了之前那副疏离温和的样子。
他噙着一抹疏离的笑,问道。
“…何警官,奇怪了,你们怎么一个一个轮着过来?”
“我刚刚把修复过后的录音拷了一份。”
何绍航也懒得继续跟他啰嗦,大咧咧地就往桌前那把椅子上一靠,翘着二郎腿把一个u盘给抛到了桌面,然后盯着他没再吭声。
银白色的u盘在桌子上滑了一段距离,堪堪停在了桌子中央。
两个人都没有动。窗外还在噼里啪啦地下着雨,几声闷雷远远地传来,闪电劈下,把昏暗的室内照得雪亮。
他看了看u盘,又看了看像是看不到它似的顾向城,自暴自弃地接下话茬。
“不过我看你刚刚那个样子…应该是不需要再听一遍了吧?”
“单听录音是找不到什么信息的。”
他扭过头,去看窗外下着的大雨,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明,“何警官,袭击我的那个人,只不过是一个拙劣的模仿品而已。”
“我刚刚在门外就听他们说了,你认为凶手至少有两个人?”
何绍航无视了对方投过来的目光,伸手把u盘拿了回去,思索着什么。
“对,两个人。”
他终于不再看着外面,转过身,缓缓竖起了一根手指。
“一个人,经常会在酒店里游荡。
Doll-04里李琴的受害暂且不说,但可以确认的是,他在剧院里杀死了唐砚儿,和在录音里的那个女性。
至于另一个人,则在昨天的那个清晨,试图袭击了我。”
“你是说…”何绍航像是回想起了什么,猛地打了个冷战,“那天晚上在敲何酒酒房门的…很有可能,就是我们一直寻找的杀人犯?”
“不是很有可能,而是,就是那个人。”
“为什么这么确定?”
“你不是听了录音了吗?”他反问道,“虽然人声经过软件处理,但那段音频里的环境音并没有变。
那位女性虽然是被杀死在了浴室里,但周围的环境却并不是在某个安静的家里,反倒更像是什么小型演唱会的后台。
这两名死去的女受害者,普遍都拥有一种,或者多种突出的才艺技能,甚至可能在某一专业区域里,享有不小的知名度。
很不幸…以上这几点,你妹妹都符合。
杀人者很可能也是曾经,或者现在依旧从事着与此有关的工作,并不知为何对此抱有强烈的恨意。
并且最重要的是,何酒酒那天告诉过我,她在剧院的后台,好像看见了那个男人。”
“看来要重新筛选一遍法尔斯歌剧团的成员了。”何绍航头痛地仰着脸,想了想又问了一句。
“那你之前说许湄…是什么意思?”
“我记得,我之前给你提到过他的性格分析,这个人把杀人过程中的施虐当成享受,以消磨对方的精神为观赏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