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子画这几天早出晚归不知道在忙什么,当白子画找上门的时候,花千骨正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在建筑一片黑的冥界大街上。
听见有人喊小骨,她还以为是黑师父回来了,结果一转身直接傻掉。
白、白子画?!
揉揉眼睛再看,来人还真穿了一身白衣服!
这些天她为了让自己和周围人一样更像个鬼,一直穿的黑色衣裳,头纱和斗篷也是全黑的,甚至抹了很白的脂粉,妆容也画得很妖艳很成熟,就是黑师父一开始都愣了几秒。
就这,白子画都能认出她?!!
不多想,花小骨转身就遁。
不能让白子画碰到黑师父,这两个人绝对会打起来的!
她捏着头纱将下半张脸遮住,在人群里快步地穿梭来穿梭去,以为终于把人甩掉的时候,白子画却凭空出现在正前方。
他的目光落在她层层叠叠又修身大胆的黑裙上,皱了皱眉。
这穿的什么。
他一步步走来,花千骨心中哀叹。
得,这下是走不掉了。
走到她面前,白子画伸手将又长又大的头纱往下拉了拉,刚好遮住锁骨到乳沟中间的那部分。
又打量一遍,他松开的眉再次皱紧。接着不假思索地蹲下,用法力把裙子小腿那儿的开叉合上了。
花千骨低头看他捏着裙摆认真摆弄检查的样子,觉得老天就是来玩她的。
黑师父喜欢直接、热烈、奔放的她,而白子画是巴不得她少露一点多穿一点……
明明从一个人身体里出来的,差距怎么这么大……
以后真夹在他们中间,她要咋活?
确定不会走光后,白子画终于站起来问她:“为什么跑?”
他确信她第一眼就认出他了,自己的法术只会让周围人看不到他而已。
花千骨低着头不回答,他便伸手将她下巴抬起,又问一遍:“是影子带你来冥界的?他呢?”
影子带走了崆峒印,他得尽快拿回来。
半晌,花千骨冷冷吭声:
“我不知道他在哪儿,你也别指望我喊他出来。”
这人对影子的敌意她看在眼里,傻了才会帮他羊入狼窝。
白子画看她这样,只好解释:“他拿走了崆峒印。”
崆峒印的力量是镇压和封印,他担心影子会为了一己私心,利用神器作恶。毕竟它本就代表他人格里暴躁与残忍的一面。
自己的力量有多强他最清楚,真要疯起来,普天之下无人制得住。
这,恰是最可怕的地方。
“什么?!”
一听影子手里拿着神器崆峒印,花千骨哗一下抬头,眼睛都睁大了。
“神器不是一直由你保管吗,怎么会到黑师父手里?”
她一直疑惑为什么自打她在冥界醒来后影子就有了完整的人形,甚至还和白子画一样的修为深不可测。
如果,她是说如果。
如果影子掌控了崆峒印的力量,那么依据神器的霸道与强悍,他一下子从虚无的影变成完整的人就根本不成问题!
再变态一点,如今的黑师父根本就是白子画的黑化加强版啊!
这还得了!!!
白子画抓住了她话里的“黑师父”三字,心里隐感不妙。
随花千骨回了他们暂住的洞府,期间她也把影子变成另一个他的事说了,自那刻起白子画的脸色就没晴朗过。
夜幕降临,一道银光飞进了洞府里,黑子画刚走进来一步,身形微顿。
“小骨?”
他试探性喊了一声,烛火亮起,白袍如雪的仙尊就坐在床沿沉沉打量他,身后是睡着多时的花千骨。
黑子画换了个手拎点心,走进来,泰然自若。
“她睡了多久?”
白子画默了一会儿,答:“半个时辰。”
小骨性子犟,非得和他一起等影子回来,他用了昏睡诀她才肯乖乖休息。
想起白天找到她的时候,她一个人在全是鬼的街上走,这个影子就是这么照顾她的吗?
黑子画看见他眼底冷光,负手冷笑一声。
“别随便用你那套定义我与小骨的相处方式,其实你也不过那样而已。”
他可不像他,就是天下人都死绝了,小骨在他身边也会是完完整整的。
白子画语气肯定:“你抽取了崆峒印的力量。”
这么短的时间,只有神器才能助他脱胎换骨,化影为人。
他也确实聪明,知道既是影子也是崆峒印的他才能让他想下手而不得。
杀了他,崆峒印会消失;封印他,崆峒印也会随之被封,取用不得。
这道邪影藏在小骨意识最深处那么久,却偏偏最近才苏醒,目的就是为了让他看到它好杀它,从而制造一个最正当最无懈可击的理由博取小骨的信任,从而理所当然留在她身边吧。
关键,他已经化成人了,顶着他的脸,小骨更不可能放任他出事。
不愧是他的影子,当真下的一手好棋。
黑子画但笑不语。
小骨复生也有他的功劳,而他没那么伟大,做不到眼睁睁看着自己爱的人被别的男人拥在怀里坐享其成,所以只能委屈到现在才出来。而这人也不负他的期望让他顺利化人了,冥冥中上天都在帮他。
悠然踱步到白子画面前,他抛下一个问题:
“你说小骨醒来以后,是会让你走,还是让我走?”
他浅浅笑着,毫无畏惧地迎上面前人寒光熠熠的眼。
这么明显的激将,白子画怎么可能听不出,但放在膝盖上的手还是逐渐握紧成拳。
换做出事以前的小骨,这个问题于他,绝不可能存在第二种答案,但现在的小骨却是真真实实厌烦他的。
问题到底出在哪个地方,可能只有解了诅咒才知道。
至于当前,他确实不能拿这个影子如何,否则哪怕成功了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事已至此,且走一步看一步吧,邪影的底线和他一样都是小骨,既然目前治不了他,就当多一个人来保护小骨。
左右都是自己的化身,除了碍眼一点疯了一点,其他……勉强还能接受。
想到什么,他起身问他:“人呢?”
“什么人?”
“你知道我说的什么,少装傻。”
“你倒是消息快。”
不爽地蹙眉,黑子画弯腰就要把小骨抱起,白子画拦住他,随后变出一个没有五官的女纸人,交代她背小骨出去。
斜睨一眼脸色不善的黑子画,他冷笑。
他抱不了,这家伙也休想。
来到一处偏僻的废院落,黑子画挥手放出一个被缚仙索捆住的瘦高男人,对方被打得骨骼错位,浑身是血到不成人形,俨然活不过一天了。
这就是黑子画此行来冥界的目的——鬼哭魔三更嚎。
一直以来暗中操纵般若琅琊咒的人就是他,如果没有影子这档子事,白子画早就来冥界抓他了。对方自以为夺了他人躯体更名改姓,改变气息逃来冥界后就能让白子画查无可查,追无可追,但他漏了最重要的一点
——异朽阁。
东方彧卿见完花千骨,没两天又给往冥界赶的白子画透了口风,等他找上门的时候三更嚎已经不见了,再结合影子的事,白子画料想对方已先一步落在了影子手里,如今一看果不其然。
黑子画对除小骨以外的人没什么耐心,扬手丢给白子画一个装满白色粉末的瓶子,他冷然负手立在一旁。
“时辰正好,开始吧。”
白子画看出瓶子里装的都是骨粉。
大师兄说过,解除般若琅琊咒需要找到咒器和器源,如果这两样都不在了则需拿施咒者的肋骨与脊骨磨粉后兑以血液让其喝下,最后再拔掉最锋利的一颗牙齿进行销毁,小骨方能得救。
剑光几闪,本就奄奄一息的三更嚎抽搐几下,大股大股的血顺着颈上血洞汩汩流到中空的嫩竹棍里,再从竹棍那头滴进装骨粉的琉璃瓶子,很快茶褐色的瓶身就变成了深红色。
这种折磨人的方式自然是黑子画想的,他要这些不长眼的人后悔来到世上。更要让某些腌臜货明白,动不该动的人会是什么下场!
白子画皱眉看着,没说什么。
一切结束已经是子夜,牙齿是白子画拔的,尸体是黑子画毁的。
对这种自找死的人,他们无所谓手软,一切只为解咒。
接下来三天花千骨一直在沉睡,若不是呼吸尚在,凭她越来越白的脸色和死人一样的体温,白子画当真要坐不住。
黑子画也担心小骨,烦躁至极的时候他会动辄消失数个时辰,然后再一身血气地回来。
白子画提醒他:“在他人地盘上你最好收敛点。”
顶着他的脸干那些事,就算他不怕麻烦,也会牵连小骨。他答应过她要控制自己的,这个家伙却恼人地总做相悖的事,简直混账!
闻言,黑子画换衣服的动作一顿,意味深长地看过来。
“教我做事?你可别忘了,当初可是我帮你迈出那步圆的愿,你自己犹豫不决,就别怪他人太狠。”
要不是他,小骨可能时至今日还了无生机地躺在那万年冰涧之下,无人记得,魂无归处。
世人无心,只庆妖神殁天下平,可谁又懂她的冤她的恨!?
这个人创造了他,却意图利用完后又毁灭他,他不服,更不答应。
他拿什么立场斥责他残杀?
他杀的都是该杀之人!
屋里的摆件震动不止,宣示着一方的愤怒。
“师父……”
花千骨迷糊不清的嘤咛声突然响起,一人一影忙上前去。
白子画轻轻握住她的手,“小骨?”
是了,今天正是第三天,还好小骨没事。
花千骨听到了他的声音,想睁眼却没力气。
细细的手指很用力很用力地握住他的。
黑子画适时灌输仙力给她,又过了一会儿,女孩总算清醒过来。
本就虚弱,又一眼看到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她的脑子一下卡了。
“师、师父……”
怎么……有两个师父?
难道她还在生病吗?
白子画看出她的疑惑,一时不知怎么解释。
黑子画对小骨笑了下,手伸出,手心里赫然躺着一个红色的同心结。
花千骨认出那是她编的。
再去看黑子画的脸,她终于想起是谁了。
“……是你,黑师父……”眼睛发亮,嘴角一抹开心的笑。
黑子画点头,“嗯,能记起来就说明诅咒当真解了。”
白子画不知道自己不在的时候这两人发生了什么,但此刻的心情确确实实是不爽的。
“你不是烦得很?”
黑子画皱眉,“你碍眼得很。”
二人对视,暗流涌动,火花四溅。
花千骨无奈摸着额头。
“师父,我想坐起来……”
黑白子画同时伸手。
“我扶你。”
“我扶你。”
额……
她还是……自己来吧。
看她想硬起来,白子画不由分说环住她后脖颈使力,另一手捏着她柔软的手掌。
“逞强什么?身体才刚好,别犟。”
两杯水下肚,花千骨的声音也恢复了些,她看看左边,再看看右边,脑中灵光一闪。
“要不然……”
黑(白)子画看过来,听着她说。
被如此温柔专注的眼睛盯着,花千骨不好意思地低头咳了下。
右手握住白子画的左手大拇指,她抿了下嘴唇,忐忑地喊:“白、白白……”
师父应该……大概,不会垮脸……吧……
白子画愣住,随即反应过来小骨要叫他白白。
他脸色怪异。
这……
黑子画噗嗤笑出声,然下一秒,花千骨也喊了他。
“黑……黑、黑”
没等她讲完,他一甩袖,脸色直接黑了。
“你敢叫一声黑黑,为师就不客气!”
什么白白黑黑的,白子画的白白尚且还能听,小骨竟想敷衍地拿“黑黑”称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