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蝉声渐静,但人心却不静。
自从擂台那日过后,每日子时之前,白鹿山上的演武场便再无寂静之刻,年少时的发奋永远带着使不尽的活力。
而肉眼可见的精进和同门之间的鞭策,让这些刚入阁的弟子即使结束了修业,照样流连于此直至夜半。
而注视着这一切的并不只有林中的夜枭。
“师兄,你看看,这凌云阁和寻常江湖门派就是不一样,这都大半夜了,一堆人还在练功。”女子手中把玩着随手折来的一支笐子梢,斜躺在山涧中的松树枝干上,夜行却着半身胭脂紫裳,眉眼间含着世间万千的风情,连块掩面的轻纱都没戴上。
另一男子身着朴素的灰布长袍,脚步微踮起,飘然立于枝头,身轻似无物。
“师妹,你早些年要是和这些人一般勤力,三年前你就该接任「圣女」之位了。”
女子嗔道:“哼!师兄,当年对她,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男子却是轻声叹道:“今非昔比,比起你,她终归是差远了。况且人各有志,她有她自己必须要去背负的东西,分道扬镳也在所难免。如今她虽然东归海岛,对教中之事知之甚少,但仍能为教中尽几分力,已是相当难得了。”
“算了不提那女人,说起来就来气,要不是她突然离开,我也不用担这个位置。”女子黛眉微颦,脸上却更添几分娇俏,“你确定我们要的人就在这里?”
“消息很准确,应该不会有错。”
“可这山上至少有十名青云榜前百的高手,就算得手,你我两人如何脱身?”
“别傻了师妹,真当这凌云阁在江湖上的名声是白来的吗?若是硬闯,怕是换做一营宫中禁军前来也入不了这最后一道山门。但敌明我暗,当徐徐图之。”
“哼!又要我去?”女子撅起朱唇,柳眉紧蹙,身子一侧环抱住灰衣人的手臂,身前的波澜挤出一道深邃的沟壑,“都怪那日「良家子」横插一手,也是没料到走漏了消息,那日右护法竟私自派人亲自动手要取那钟之岳性命,不然这人早就带回总舵了。”
“莫要骄横,虽说右护法近年来与教主师父理念不合,但入教以来的劳苦功高大伙儿都有目共睹。”
“那又如何,他手底下的武夫视教规于无物,几次三番犯禁。若不是看在教主爹爹的面上,我才懒得替他擦屁股!再说了,师兄你怎么不去!”
“护法近年来多番筹划,如今报了当年洛川候之仇,虽说有违教规,也算是如愿以偿了。但愿往后能有所收敛。而且你也知道,师兄我这个左护法干的是情报,这身皮囊在江湖上是露不得相。近日岭南道的形势莫测,教主那边还有更要紧的任务安排给我了。如今朝廷已经盯上我们了,形势大变,你带回来的这人就是往后行动里最重要的一步棋。”
“教主爹爹事务繁忙,怕是我把‘棋子’带回来,就又要叫护法劫去。”
“后面的事情另说,至少我们得是执棋者!”
见灰衣道人语气果决,女子两手一放,神情立刻垮了下来,没再推脱:“好吧,那我也得花时间准备准备,不然机会来了把握不住可就白瞎了。”
“记住,切莫心急。哪怕多花些时间筹划也别失手,只要把人带到岭南,剩下的交给师父筹划便是。至于最后结果如何,也不是你我二人能够决定的。”
“净说些不吉利的!”女子笑骂,“教主爹爹还能有他没算到的?至于这人,既然是我出手你就放心吧。”
男子微微一笑,没再多说,二人身形隐入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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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的轻风还带着些许暖意,塞北的秋风却已带着一丝刮骨的刺痛。
大同北疆边境的松漠都护府外,枯枝上的白霜临近正午才逐渐消去,紧接着盖上来的便是马蹄扬起的尘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