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凌风挎着刀款款走来,而口中言语听得北魁是一脸的懊丧。
要早知道,还不如不说。
但紧接着的话却是让他悲中生喜。
“不过今年不是我来任教,算你走大运!师兄,您看要不还是自我介绍一下?”
说罢,柳凌风侧过身子,踏芒鞋,擎竹杖,一身布衣的沈离晃晃荡荡地走到了弟子面前。
单衣裹身的他,似乎这初春时节的寒意与之毫无瓜葛。
沈离伸手作揖,卷起袖口显露出的小臂瘦骨嶙峋,青筋虬露。一头白发,开口说话气息虚浮,若是不看那张光洁如玉的面庞,乍一眼只会让人觉得这是个年近古稀的糟老头子。
可偏偏是开口说出的那几个字,让在场除了胡越以外的的弟子,几乎都是倒吸一口凉气。
“本人,凌云阁,沈离。”
好比柳凌风,虽身处凌云阁,为「离门」门主,但不论是对内对外,自报家门永远是本家的「霹雳堂」。
因为这是她的出身,习武之初受的是那里的师承。
哪怕是曾经入阁修习过,但只要出师,那日后在江湖上自报家门还得用回本家的名头。
而能在当今能以「凌云阁」为本家师承自居的,在江湖人口中能报的出名号的,仅有四人——阁主欧平笙、其妹欧平筝、「艮门」宫旌以及身为当代首徒的路轩。
不过日后可能还会有位名叫「胡越」的刀客。
这当然不是凌云阁人才凋零,只是如今凌云阁中与路轩同辈的弟子不是各个都如这位首徒一般天赋异禀,如今的他们还未显露峥嵘的年纪。
而上一辈中,沧海祖师收的徒弟无一不是身从军旅。乱世之下,死伤极大,如今能剩下的几乎都是翘楚之人。
眼前这位“老者”竟也能自报「凌云阁」,可见其来历非凡。
顿挫过后,此刻最先开口的却不是柳霖声,而是胡越。
“那这位沈师傅,先前柳师傅已经教过我们「出刀力尽」的道理,不知今年教什么?”
“「出刀力尽」?你小子倒是会总结。”
见胡越替自己开头,沈离笑了笑,而小年轻们大多不曾经历厮杀,先前柳凌风的教导倒也合情合理。
“那既知出刀应尽力,杀伐当果决。那今天你们就来答一个问题——知对敌之时,应何时出刀?”
这一问,一时间问住了所有人。
毕竟江湖上各家武学皆有所长,如今在阁中,仍拘泥于一招一式的讲解于多数弟子而言并无益处。
就好比「离门」之内,霹雳堂的内功和刀法,重杀伐,以攻为主,讲求的只有二字,一曰:“快”,二曰“狠”。
而南石船帮的《捉浪刀》却讲求后发制人,犹如海上浮舟,遇着风雨,得保证自己的船不沉,总结其要义也是一个字:稳。
但二者皆能制敌,又岂有优劣之分?无非是用法不同罢了。
所以各门之内的授课内容颇为笼统,门中授课,求的便是其中本质,越接近本质就越是殊途同归。
而秦疏弦给出了最为简单的答案:“知必胜,便可出刀;无退路,亦可!”
“说得好,那我再问。当如何出刀?”
柳霖声答道:“动者,当果决心细,招式攻伐间,循循诱之,疲敌心力,造势而借势,一击制敌!”
北魁答道:“做守势,不可骄躁,不可乱心,静待时机,察其破绽而取之。”
沈离捋着白须,颔首笑道:“嗯,不错,不错,你们二人说的都对,但也都错。”
二人错愕间,沈离手中的竹杖点了点第一个回答的柳霖声:“来,起来与我过两招。”
见这位新来的师傅要亲自喂招,柳霖声心中大喜:“劳烦师傅了。”
起身后又问:“沈师傅,您的刀......”
“不用,切磋不使气劲,你且尽管攻来。”
“那晚辈多有得罪!”
话音刚落,没得众弟子回过神,方才还拱手还礼的柳霖声倏然腰刀出鞘,一记跨步撩刀照着面门扫去。
沈离嘴角微斜,脚下急退三步,堪堪躲过这一刀。
可却见刀身行至一半,柳霖声脚下紧追一步,手中腰刀转撩为刺,此刻的刀尖如蝎尾毒针一般刁钻隐蔽,直取咽喉。
所谓:出其不意,攻其无备。
一击制敌,无非就是如此。
眼下说是喂招,但见弟子出招之间便可见其手段心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