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让蛮子兄兄陪那个丞相睡觉吗?”袁燕儿眨了眨大眼睛。
“你也一样。”杨法慧伸手指了指袁燕儿。
“我?”袁燕儿惊恐地摇头道:“我不要,我才不要——”
“杨法慧,不说话你会死啊?瞧把这两孩子吓的!”年轻人气道。
车里的人全都沉默下来,安静得令人窒息,只听见车轮辗轧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冲啊——!杀啊——!”
车厢外突然传来喊杀声声,如洪水般四面汹涌包围过来,接着兵器乒乓相撞,混杂着人的惨叫、马的嘶鸣、狗的嗷吠。
“会稽诸县不是都被攻占了吗?怎么还会打仗?”王奕想推开厢壁侧面的小窗,看看外面的情况。
“嗖”的一声,一支利箭穿透厢壁,直直地插在王奕的脸旁,“哎唷,我的娘呀!”王奕尖叫着抱头趴倒在车厢里。
紧跟着,“嗖、嗖、嗖——”又有数枝箭穿进车壁,“快蹲下!”杨法慧一边喊,一边蹲下身子。
韩蛮子伸手把袁燕儿拉到杨法慧身旁,张开双臂将她们护在身下。
杨法慧吃惊地看了一眼蛮子,对四肢瘫软的王奕嗤笑道:“你个大男人还不如个孩子?”
“我哪里还算是男人!上天保佑,有惊无险,上天保佑,有惊无险,呜呜……”王奕害怕得竟哭泣起来。
过了一会,外面的喊杀声渐渐平息,车内的四人疑惑着不敢动,不知道外面情况怎样。
“出来!快出来!——”
车外有人大吼,接着车帘被数把刀挑起,那些刀折射的寒光,正映在车内四张抬起的脸上。
“王奕,你先出去!难不成让我们女人和孩子先出去吗?”杨法慧吼道。
“我不出去,死也不出去!”王奕趴在地上,抱头直摇。
蛮子站了起来,弯着腰往车门口走去,“蛮子兄兄,不要!”袁燕儿拉住蛮子的手不放。
“别怕,不会有事。”蛮子掰开了她的手,走出车厢。
外面的雪地上,横七竖八躺着贼兵们的尸体,蛮子一眼看见那个被尊称刘公的,正被刀架着脖子,跪在一匹高头大马前。
“嗷、嗷、嗷——”一只尖脸、浑身金黄色长毛、有半人高的健硕大狗摇着尾巴、围着刘公不停地吠叫着。
高头大马上坐着的,是个年约三十左右、身材魁梧、眉目疏朗的青年人,他戎服的颜色是绛色,那是朝廷军队的服色,不是侯景贼军的青色。
蛮子心里一喜,莫非官军打回来了?可是再瞧瞧他身边的手下,都是些什么人呀?他们大多没披盔甲,穿着普通百姓的衣服,有的手上竟拿着锄头、钉耙、镰刀……这些农具,朝廷军队怎么会是这个样子啊!蛮子越看越他们,越像一群乌合之众。
“小子看什么看,问你呢!你是什么人?贼军的家属?”车前一个壮汉,拿刀架在蛮子的脖项上,凶巴巴地吼问。
蛮子没有害怕,指了指地上躺着的那些贼兵,道:“我们不是贼军家属,我们是被他们抓来的。”
“抓来的?抓来的会坐这么好的车?”那壮汉怀疑地上下打量蛮子,又吼道:“车里的人全部出来,不然就用刀捅进去啦!都滚出来!”
“燕子、阿嫂,你们出来吧!没事的,外面的人看起来像是官军。”蛮子对车内道。
王奕最后一个出来,是爬出来的,车外的那些人一见他的模样,哈哈大笑:“这儿还藏着一个没根的哪!”立刻拥上去,拎起他的手脚,拖到刘公的身边。
韩蛮子和袁燕儿、杨法慧被带到那高头大马前、喝令跪下。
刘公正在跟马上的青年人说话:“我是宫内掌管甄选、教习宫人的掖庭令,因宫人饿死太多,宫里人手不够,丞相派我……,不,不,是叛贼侯景,派我到三吴地区挑选良家女以充实后宫,这些车上的女子都是从本郡抢来的。”
“呵——,侯狗子把咱会稽郡的好女人都抢走了,让咱会稽郡的男人全去做和尚啊!”青年人道,周围爆发一阵哄笑。
“圣上身体可好?”青年人问刘公。[圣上,指的是简文帝萧纲。]
“好,好着呢!圣上身体康泰。”刘公连连点头。
那青年人鼻子里冷哼一声:“先皇饿死台城,圣上天天面对仇人,强颜欢笑,身体能好吗?”说完伸手一指刘公,大吼道:“黄苍,咬他!”
那只一直围着刘公打转的大黄狗,此刻嘴巴里发出呼呼的低吼,突然猛地扑向刘公,一口咬住刘公的喉咙,刘公惨呼声不止,拼命地挣扎,然而大黄狗死死咬住他不松口,渐渐地,刘公叫不出声,身体抽搐着,过了没多久,身体一动也不动了。
“你们这些阉奴,有奶便是娘,台城陷落没跟着殉国,现在又为虎作娼,帮着侯狗子屠戮苍生!你们活着,只会浪费粮食和害人。”青年人一挥手,高声道:“把他们全都杀掉!”
他的手下一拥而上,举刀的举刀,挥锄的挥锄,一片砍瓜切菜的声音,惨呼声不绝于耳。
蛮子爬起来,冲到王奕身前,护住他,大声对马上那青年人道:“将军不能滥杀无辜,他们中间也有被侯景残害的可怜人,您怎么能不分青红皂白,全都杀掉呢?将军这样做和侯景有什么不同!”
“竟把我比作侯景,不怕我放狗咬你?”青年人瞪眼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