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跟你说,你也未必真的明白,以后你慢慢领悟吧!”虞朗满脸疼爱地抚摸蛮子头上两只乌黑发亮的发髻。
“嗯,嗯?!”蛮子眨眨眼睛,不解地问:“先生要我领悟什么?”
虞朗微微一笑,没有回答,又问:“识字吗?”
蛮子摇摇头。
“不识字也没关系,我讲给你听,你需要牢记下面我说的话。”虞朗道。
“哦?先生说吧!”蛮子以为虞朗有什么事要叫自己做。
“灵山惟岳,奇产所钟。瞻彼卷阿,实曰夕阳。厥生荈草,弥谷被岗。承丰壤之滋润,受甘露之霄降。月惟初秋,农功少休;结偶同旅,是采是求。水则岷方之注,挹彼清流;器择陶简,出自东隅;酌之以匏,取式公刘。惟兹初成,沫沈华浮。焕如积雪,晔若春敷。若乃淳染真辰,色绩青霜,白黄若顼。调神和内,倦解慵除。……”虞朗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地说起来,说着说着,竟自摇头晃脑,眯着双眼,很是沉醉其中。
蛮子听得云里雾里,完全不知其意,等虞朗说完,蛮子问道:“先生说完了?”
“说完了……”虞朗正欲讲解自己刚才说的是什么。
蛮子微笑道:“先生的诗作得很好,以后别再作了,医生说,您不能费神,要您少说话,多休息。”
“你以为我是在作诗吗?这是荈赋!”虞朗哭笑不得。
“蛮子弄不清楚什么赋、什么诗的,反正听起来都差不多,先生作的,必定是好文章。”蛮子笑道。
“你,气死我了!咳、咳咳……”虞朗捶着胸,一边气喘,一边道:“这是前朝杜育的赋作,说的是茶的种植、生长环境、采摘时节、烹茶、选水、茶具和饮茶的功用。荈赋是茶道入门的必读之书,你要反复背诵,做到一字不漏。唉——,目不识丁的孩子,叫我怎么教你呀!”
“先生……?”蛮子摸不着头脑。
“还叫我先生?改口叫我师父。”虞朗道。
“啊?!”蛮子不敢相信地看着虞朗。
“啊什么啊?”虞朗拍了一下蛮子的头,叹口气道:“本来想自己还年轻,等以后年纪大了,再寻个有器质有天赋的孩子承接衣钵,没想到这么早收徒,还收你这个白丁做徒弟,可叹啊——!”
“那先生就不该屈尊收我这个白丁为徒,等先生病好了,以后自然会碰到您想教的徒弟。”蛮子噘嘴不满道。
虞朗伸手刮了一下蛮子的嘴,气道:“不要贫嘴,跟着我念,‘灵山惟岳,奇产所钟。瞻彼卷阿,实曰夕阳。……’诶?你干嘛呢?”
“先生今天话说的太多了,还是到床上静养要紧,我去洗碗喽!”韩蛮子竟不再理会虞朗,站起身收拾碗筷。
“诶?你不是很想跟我学茶道的吗?怎么,现在我肯教你,你反而拽起来?”虞朗又急又气道:“天知道我还能不能活着出去,我是不想我的茶道就此失传!韩蛮子,把那些东西放下,过来向我行拜师礼。”
“我劝先生还是想清楚了再做决定,别过会又后悔了,我先去洗碗,呵呵……”蛮子俏皮地眨眨眼,捧着碗筷出了殿门。
“你……你这个坏小子,咳、咳、咳……,你想把为师气死吗?咳、咳、咳……,洗完碗,赶紧过来行拜师礼。”虞朗气得直咳,这孩子看着温柔谦恭,其实心高气傲着呢,真拿他没办法。
很快殿外传来洗碗的涮涮声和少年清脆稚嫩的嗓音:
“灵山惟岳,奇产所钟。瞻彼卷阿,实曰夕阳。。……”
天哪,这孩子只听了一遍就记住这篇晦涩难记的文章,虞朗黯淡的眼眸倏的一下被点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