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部队在持续不断的厮杀中逐渐分出胜负,而王枪则早有准备,一路把陈与之引到了下方谷深处的一处洞窟里。他掩护着梁恒且战且退,一边来枪挑来犯的士兵,一边还要阻止气急败坏,张牙舞爪的梁恒。
王枪先前早在这附近的地形里勘探过,这附近有许多类似的洞窟,可能深处有一个不为人知的洞穴系统。不过他除了确保过逃跑的路线以外,并没有做过多的探索。陈与之一人一骑,银鞍照拂着白色的鬃毛,银甲闪灼着杀意的血光,他在千军万马中犹如无人之境,一剑荡开一条血路,剑上的白芒直指逃跑的梁恒。
三人在狭窄的不知名遗址里弯弯绕绕,最终来到了一条宽敞又黑暗的大道中。而道路的尽头下面是一个不知深浅的水潭,在绝路的恐慌中梁恒开始大喊大叫。
“王枪救我,王枪救救我啊!”梁恒开始胡乱地发疯,而王枪则是凝神聚气,面对着杀气腾腾的陈与之。他骑在马上,由高至低俯视着王枪,他的双眼好似来自遮天蔽日的苍穹,满载着惋惜和悲愤。
“我真的很欣赏你。你治军有方,阵列卓越,我还可以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弃暗投明,改邪归正。把梁恒交出来,我会饶你不死。”陈将军将剑对准了王枪,王枪还在尽力将梁恒护在自己的身后。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理由。”王枪突然开口,叹息地摇了摇头。
“嗯?什么意思?”陈与之稍稍愣神。
“第一,这个世上哪有什么正邪之分?第二,饶我不死这种话一点吸引力都没有。你要说,你会收我为徒,将你的才华不吝教导予我,或者说收我为义子,做我的父亲,赐予我远超九王爷可以提供的待遇。”王枪像是放松了一些,语调逐渐抬高,逐渐兴奋,“或者,让我戴罪立功,将梁恒的首级奉上,再赐予我一生都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这种程度的话,才能够让我早已腐烂的心感到垂涎欲滴啊!”
“你疯了吗?!”梁恒尖叫着挣脱王枪,一剑划开了王枪的大腿。王枪没有料到这一出,直接反手给了梁恒一个结结实实的巴掌,打得梁恒晕头转向,呆滞在原地。
“少爷,你闹够了吧。你也该长大了。”王枪捂着血流不止的伤口,又宛如慈父一般轻轻抚摸着梁恒的头,梁恒惊恐地跪坐在地上,丝毫不敢再做更多的动作。
“都依你,都依你。”陈与之也被王枪突然的变化吓了一跳,立刻答应了他开的各种条件。陈与之说完之后,王枪却从兴奋里脱开来,整个人都虚弱了,止不住地叹气。
“下面的水潭是唯一的逃生之路,跳下去之后一路往东走,有个洞口可以爬出去。那里有一片树林,穿过树林就安全了。”王枪冷笑着,又捏住了梁恒的脸,“到头来,你这个废物没了我,什么都不是啊。”
“你,你为何要如此执拗?”陈与之知道劝诫失败,只能再度握紧了乱花。
“陈将军,你错了。”王枪一脚将梁恒踢下去,转身舞动长枪,连人带枪屹立在这个路口的尽头,仿佛一尊守护神。
“其实我这一生,所做的决定一直都是正确的。只不过在今天,我突然想做一个错误的决定了。因为我的人生一直以来都是一个错误,只不过只有在今天,我才真正顺应了他。能够得到你的赏识,我这一遭,也算是没有白来了。”王枪冷冷地笑道。
听着这完全摸不着头脑的话,陈与之也没有多说什么。他是真的很惋惜这样一个将才,所以他决定给足王枪最后的尊重。他主动下马,放弃了自己的优势,提剑相对,缓缓走向王枪。而王枪的身后,依然是那一片根本看不到边际的黑暗。
“不要因为我受伤了就小看我。”王枪决定也说一些逞强的话,即便自己的腿伤已经重到行动不能,但他依然做着最后一些有江湖气息的事情,那便是虚张声势。
“枪乃兵中之贼,枪乃兵中之贼。”
王枪看着向他冲杀而来的陈与之,突然感到很满足。
那终其一生埋藏在小老鼠心中,不能开口的爱恋,最终还是让自己得以偷到半抹暖光。这份喜悦感甚至让他忍不住喃喃自语了起来。
“终于可以,做个好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