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渚只觉得六年前被遗弃的那种感觉,再一次席卷了他,他猛地一把抓住谢霏的右手,举到谢霏眼前:“用这张半残的手吗?写文作画,还是吟诗抚琴?”
江渚声音低沉而清冷,眼角却微微泛红。
“江澜洲,我如何与你何干!我残又怎样,不残又怎样,你不都是一样的鄙弃我,和旁人一样欺辱我,六年前你能弃我而去,今后何尝不能!”
谢霏那只受伤的手在颤抖,被刺痛的神经让她忘了恐惧。
江渚如遭雷戕,怔在当场。
“江澜洲,你凭什么在这里振振有词地质问我,他们磋磨我,你何尝不是帮凶!若没有你的弃之不顾,我岂会沦落至此,何曾会有这样的残手!”
谢霏身材矮了江渚许多,这时仰起头目光如刀一般刺在江渚心中,那只伤痕累累的手,就像是罪证,让江渚被烫到了一般松开。
“玲珑,珊瑚,收拾东西,我们走。”谢霏收回情绪,握住被江渚捏得泛红的手腕,平静地唤外面的人。
玲珑和珊瑚慌张地进来,显然听见了房里的争吵,不敢抬头看两个人,急忙去里间拿收拾得差不多的包裹。
谢霏进去换了一身简单的衣裙,穿了披风出来,朝着还在那里怔怔出神的江渚行了一礼:“多谢江少师,静雪告辞。”缓步走出房门。
房外的月娘看着对她致谢的谢霏叹口气:“姑娘,以后多保重,”
谢霏点头,带着玲珑和珊瑚向外走去。
前院,“邢宜”等在垂花门,见谢霏出来急忙行礼:“姑娘,我要跟你一起走。”
“邢宜,我此时回去的地方,自己都不知道会怎样,所以没法子带着你,你既然决定留下,就是这里的人,好好做事。”谢霏说罢,和于伯告别,出门上车。
马车隆隆前行,“邢宜”一直注视着马车直到看不见。
从城南往城东,穿过东市的巷道,进了金乌巷,谢府就在眼前。
谢霏下车,看着门上“谢府”两个烫金大字,那是父亲亲手题写的,经年累月,金色已经有些浅淡斑驳,只是那大开大合的笔势,令每个见到的人,都不约而同地肃然起敬。
谢霏迈步上侧门台阶,门上早有小厮看见去通报,也没人敢拦,纷纷低头行礼说着:“三小姐”,看着谢霏进院子去。
许氏听了婆子禀报冷笑一声,这时谢霜也来给许氏问安,在旁边欣喜地说道:“三妹妹回来了,华凝去接她!”
“不许去!让她来我这里跪着请罪!”许氏高声阻止谢霜。
杜姨娘在许氏身后默默地为她揉肩,妩媚俏丽的脸温婉和煦,这时柔声说道:
“夫人,三小姐想明白了,回来就好,何必与一个孩子置气?毕竟是自己的女儿,逼急了,再跑出去,又当如何是好?”
“她敢!若是果真有本事,怎么还回来?”许氏声音又高了一些。
这些日子的憋闷,总算是出了一口气,定是那个江渚拗不过圣意,将她送回来,看她还有什么倚仗。
许氏想起谢霏那张脸就心生厌恶,自己容色平平,女儿生得像谢昭姿容冠绝倒也不是坏事,可惜性子偏偏像了……
许氏想到这里,刚舒展的心胸又憋闷起来,嘴唇紧抿着挤出细细褶皱,鼻翼两侧的纹路更加深刻。
“吩咐沉雪阁的婆子,自今日起,三小姐出院子必要向我禀报,没我的准许,不准出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