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霏酒劲虽然还在,可是恍惚看见谢琳琅跪下,她心里借着酒劲的不甘与不服,又生了出来。
“左手?右手好歹还能写出字,左手会画出什么?”有人悄悄说道。
“没听说谢三小姐左手能写字,而且这是作画啊,一笔错前功尽弃。”另一人摇头。
谢勉这时与谢霜隔着花墙对视一眼,不由会心一笑:这是疯了。
“谢三小姐,咱们的规矩可是,画好了有赏,画不好你还是要给大家敬酒的,或是你这个庶妹跪着敬。”
李遥提醒,也是要把谢霏钉死在规矩上。
“好!”谢霏酒后有些迷茫的娇憨,但也并未失态,江渚缩在袖中的手指却捏得泛白。
远处的陆渊亭静静注视着谢霏,眼里透出一丝茫然。
桌案摆上,谢霏稳住脚步走过去,右手拉住左手袖口,左手从笔架上拿下笔,侧头看一眼旁边的菊,砚台里润了墨,忽然把眼睛闭上。
围观的人里有人低声笑:“这难道是画成什么样都不管了?”
“不过是饮了酒虚张声势,最后更加丢脸面。”
谢霏的脑海里,那一盆墨菊此时已经在纸上,她的笔只是把那菊描摹一遍,心之所至笔墨即达,对她来说闭上眼睛,更能进入那个唯有自己的运笔之境。
周围渐渐没了声音,到后来呼吸声都尽量克制,唯恐惊扰了这梦幻般的一刻。
江渚本想在谢霏再受刁难时,无论如何也要阻止,却见那些围观的人没有哄笑和嘲讽,反而安静下来,心中也称奇,他从未听说谢霏会用左手。
“江少师,一起过去看看?”瑾王李琮这时也忍不住好奇。
江渚点头,起身随李琮走过去,人群中有人看见,急忙拨开身边的人,给二人让出一条路。
谢霏双目微闭,长睫覆在眼睑上,投下一道暗影,桃花色的小脸上,那片凤鸟花钿样的疤痕,灼灼耀目。
谢霏微微转头,江渚看见她头上那支玉簪,心中一动。
这时瑾王也同别人一样惊呆了。
那幅画已经完成大半,一株形单影只却恣意绽放的墨菊跃然纸上,现在谢霏在画的,是墨菊下一只小狸奴,蜷在盆边,慵懒地眯着眼睛,仿佛就要起身,踱步离去。
菊与狸奴一静一动,一冷一暖,却极其和谐地跃入画中,而且落笔果断丝毫不拖泥带水,精细处的勾勒,就是睁开眼睛的人,也未必能有如此功力。
谢勉与谢霜脸色铁青,他们都被这扮猪吃虎的三妹妹算计了。
谢霏睁开眼睛放下笔,看看那幅画:“许久不动笔有些生疏……”
谢霜急忙接上:“三妹妹的画虽然不够好,公主也不必罚了……”
“这个不够好?你画一幅比这好的,给你的赏赐我再加一份。”李晴突然接口,“这一幅我很喜欢,我就……”
“我书房中恰好缺一幅水墨,这一幅也算不错,多谢师妹了。”江渚伸手拿过墨迹未干的画,小心地带回自己的桌上。
“江少师,其实我的书房也缺一幅,哎,少师……”李琮只后悔下手晚了,李晴只能眼睁睁看着江渚拿去了那幅画。
李遥强撑着笑意,转了转眼珠让宫女端上来赏赐:一盘银子整整百两。
“不过原本是要赏赐一只玉瓶的,谢三小姐最喜这些金银之物,所以本宫只能投其所好了。”
谢霏这时酒也醒了差不多,见是银子真心欢喜:“是是是,臣女最是庸俗,这俗物最配臣女。”若是玉瓶,公主赏赐还不能去当了,那才是没用。
李遥也不理她,看一眼谢霜,只觉得疲惫,不过还是撑起精神,:“来人,取我的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