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辛躺在石床上,双眼空洞的望向屋顶。
被挖去灵根已有三日,不知是因为习惯还是因为心死,腹部的绞痛感已经逐渐淡了下去。
其实她也可以不这么疼的,因为常常出宗门任务,她的储物袋里总是备着不少的疗伤丹药。
有止血的、止疼的、促进伤口愈合的……
可自从众人走后苏辛就像是被卸去了全部力气一般,就这么一动不动的看着这空荡荡的屋顶,感受着身体里的气力一点点的被抽走,黏腻的血液慢慢的浸满了身体,此刻的苏辛已经完全不想再挣扎了。
其实,就这样结束,也挺好。
毕竟这辈子她活的真的是太累,太累。
为了青云峰她尽心竭力执掌事务几十年,到最后换来的全是抱怨和指责。
身边的所有人都将她的付出视作理所当然,她早就想逃离这片是非却又无处可去。
此时若是真能就此长眠,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这样想着,苏辛便合上了眼。
身体里的痛感渐渐消散,一睁眼苏辛却又站在了含真宗山门前。
“唉,唉,你往前走啊,愣着干什么。”
苏辛还没回过神来,就被身后的女童推搡了一下,下意识的她就跟着眼前的队伍向前走着。
这是……回马灯?
苏辛安下心神看了看四周。
此刻的宗门门口摆着一张桌子,身着主峰服饰的几位弟子正在登记。
在她身前身后的,都是七八岁的孩童。
苏辛抬手看了看,一双肉肉短短的手,就像雨后新出的笋芽尖儿。
这是自己八岁时的身体,难道这是在自己刚入宗门的时候?
还没愣一会,登记的弟子就到了她眼前。
“年岁,籍贯,灵根。”
“年八岁,九夷逐鹿人士,火木双灵根。”
“双灵根,邹师叔这次倒是捡了个好苗子。好了,拿上牌子,站到东侧的队伍里。”
苏辛领了牌子,看着东侧的队尾已经走到前头老远的位置,于是提着裙子急急的赶了上去。
走动间苏辛看着西侧都是四灵根、五灵根的弟子,应该是要直接送入外门。
而东侧都是三灵根以内的弟子,之后还要送去主峰大殿供各个长老择选,再确定身份是亲传还是内门。
只是这些孩子此刻都还不知道这两个队伍的差距。
站在一起的两人,还在一起欢快的聊着些什么。
苏辛原以为回马灯只会回放之前的记忆,没想到竟连那些原本没被注意的细节,也会一一展现在眼前。
抱着新奇的态度跟着队伍前进了一会,西侧的队伍便被引到了另一条通往外门大殿的岔路上。
而东侧的队伍再往前几步,便是一艘候在那里的灵舟。
两队分开时还有人依依不舍的和同行的小伙伴告别,只是不知道进门后这片刻的情谊还会不会有人记得。
上舟前,有位金丹长老又登记了一次年岁,籍贯和灵根,便指着苏辛去了双灵根的队伍。
此刻的甲板上已经聚集了不少弟子,这些人有几个是她认识的,但大多数都早已没了印象。
只是这些人在这里竟然也是眉目清晰。
这,真的是回马灯吗?
刚站了一会,苏辛便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到了隔壁单灵根的队伍里。
那是她之前的二师弟——云州韩家韩子初。
是了,韩子初和她同日入门。只因测灵时,三灵根在前、单灵根最末,所以韩子初晚了她半步入峰,让她成了青云峰的大师姐。
此时看他虽只有十四五岁的年纪,但周身的气质还是如前世一般。清冷矜贵、风雅傲气。但只要接触下来,就能看到他骨血里的冷漠自私、虚伪浅薄。
只一眼,苏辛便匆匆收回视线。
虽是走马灯她却仍是不想给自己添堵,再多看这些有旧怨的故人一眼。
“哎,小哑巴,你也在啊”
苏辛看着一个身着鹅黄色衣裙的少女正向她奔来,此人正是逐鹿南家的嫡次女,南弦。
逐鹿是琅琊和九夷交界处的一座城池。
因着是两宗交界的地方,在商贸上有几分繁华,但着实算不得什么大城。
城中除了城主府,只有三个中等家族,城北苏家、城南南家和城西张家。
四大宗门每五年招收一次仙徒,年龄须在六岁以上、十六岁以下。这一届三家适龄的子弟也有十余人,但双灵根的却只有她们两人,想来南弦肯同她搭话也是因为如此。
毕竟在逐鹿城时两人的关系可算不上好。
两人虽都是家中的嫡次女,可南弦的性子一向风风火火,嘴上更是不肯饶人。
记得初见时,是在苏家的宴会。
因为年岁相近母亲便让她带着南弦去自己的屋子里玩,可一开屋门,南弦便嚷嚷着她的屋子太乱了,于是便跑回宴席跟大人们直说要去别的地方玩。
苏家子女众多,苏父也只是嫡次子,现在的苏家家主是苏辛的大伯。
而且由于长姐是个嘴甜心狠的,她在家族里的待遇并不太好。
甚至连月例银子都被母亲扣下去贴补资质更好的长姐和弟弟。
她虽没有随身丫鬟,可知道近日有宴会,她的屋子也是自己细细收拾过的,就这样在众人面前被南弦给了难堪,平日里安静懂事的她也不懂如何反驳。
因此被母亲斥责了一通,断了她三日的餐食,生生的被饿了三日。
之后她在外,就有意躲着南弦,因此两人也一直是不甚熟稔。
可惜现在的苏辛执掌峰务几十年,可不是那个只会嗫嚅的软柿子了。
看她当众唤她小哑巴,于是也笑着挽起南弦的手回道。
“对啊,惹祸精。”
“你,你说谁是惹祸精。”
南弦听到话后立即就红透了脸,原来她也知道这些词不是好词啊。
原来她也知道被人当众这样说后会难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