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车后、两侧“咻咻——”几声啸响,痛极的闷哼及肉体倒地的声音之后,车窗外泼天大雨哗然落地的声响仿佛都远去了。
整个天地间似乎瞬间安静下来,只有不知谁的心跳声在轰然作响。
闵氏低声问道:“大哥,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没想到他们皇城根下就敢动手。”楚承安嘶哑的声音里满是无奈和担忧,“我拦住他们,拖延一点时间,你开启机关带卿卿走。”
闵氏声音哽咽了,“可是你一个人……”
“没机会了。”楚承安用力握住手中的剑,沉声道:“留下来,我们都得死!”
随着最后一个“死”字,楚承安已经如离弦的箭一般飞射而出。
身后闵氏来不及为夫君担忧,闪电般踢出一脚,将死去的老张踢出车厢,紧接着在厢板上按了一下。
楚云卿感觉眼前一暗,厢板四周分别弹竖起一块铁板,将车厢周围封锁起来。敌人的弩箭射在铁板上“叮当”作响。
闵氏附在楚云卿耳边低而急促地吩咐道:“卿卿好孩子,你听好娘说得每一句话。娘去救你爹,你藏在马车里千万不要出声,也不要出来,很快就会有人来救你。记住了吗?”
楚云卿喉咙里“咯咯”作响,眼泪疯了似的流了满脸。
她说不出话,只好拼命点头。
闵氏掀起厢板,露出里面的暗格。她拿出藏在里面的剑,扶住女儿的脑袋,在她额头匆匆落下一吻。
之后,楚云卿被推进暗格。
厢板落下,挡住了她仓惶又无助的眼。
闵氏咬了咬牙,拿出一枚焰火点燃。
火红的焰火穿破雨幕,直冲云霄,在半空中砰然炸开。紧接着,她一跃而出落在车辕上,抽出头上的簪子狠狠刺进马屁股。
马儿吃痛,唏律律长嘶一声,拖着马车发狂般向前方奔去。
楚云卿像一只被抽动的陀螺,在暗格里磕磕碰碰。
不知道过了多久,马车突然停了下来,暗格上方的铁板被人抽离。
一张苍白冷肃的脸出现在她面前。
是宁王殿下。
平日里那么在乎仪容的男人,任由自己站在雨中,浑身的衣物被雨淋得透湿,乌黑的发浸饱了雨水,粘在脸上。
苍白的脸、乌黑的眉,削薄的唇紧紧抿成一条线,一双漆黑的眸子里,两簇火炬在熊熊燃烧。
楚云卿的心在短暂的停顿之后,复又猛烈跳动起来。
她一言不发爬下车辕,向着来时的路飞奔。
身后,有人刚要上前,萧宗禃伸出手,横在那人胸前,暗哑着声音道:“让她去!”
回去的路那么长,在漫天雨雾中一眼望不到头。
藕荷色的软缎襦裙被雨水打湿,像绳子一样缠在腿上,一次次将楚云卿狠狠摔在地上。
湿粘的空气中渐渐开始掺杂着浓郁的血腥味,地上浑黄的雨水里游过一道道刺目的红。
等那些丝丝缕缕的红渐渐漫延成一片血海,楚云卿看到了前方冰冷肮脏的泥地上,无声躺卧的几个人。
她努力瞪大了双眼,牙齿剧烈打着颤,“咯咯”直响,雨水浇在眼里,针扎似疼。
死去的人很好辨认,黑衣黑巾的是刺客,墙角处坐卧着紫色公服外罩黑色软甲的是爹爹楚承安,前面面部朝下趴在雨水里、大红团锦褙子上已遍布刀痕的,是娘亲闵氏。
宽宽的街道上,响起一声嘶哑的、悲怆的、如濒死幼兽般绝望的嘶喊声,“啊——”
为什么?!
明明不久之前,爹娘还应诺要教她武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