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河缓缓摇了摇头,神色有些悲悯,“先前年司家还剩下一对兄妹,哥哥去年救人死了,妹妹便也远嫁,离开了这片伤心地。”
“天底下竟有这样的道理......”郁雨初不禁叹道,心里也同情起司家兄妹起来。
“那不算这二十两,余下的三十两是怎么回事?”
三十两,不得被债主催促死吗?
林清河神色一滞,“这账目说起来就复杂了。”
“有什么复杂的?莫不是这都是没打欠条的糊涂账?”郁雨初心下一惊,这么大一笔银子,莫不是让这林老太和林老头混过去了吧?
“因着都是数年前分了好多笔记的,当时的账本记录我也没有,但根据我的记忆......”
林清河默了默,伸出手来比了一个“九”,“总不少于这个人数。”
郁雨初有些迟疑地推测道:“九个?还是......十九个?”
“九十个?!”郁雨初惊呼出声,接着不可置信道,“他们哪里找来九十个人借他们的钱?
这贝沙村的老人和青壮年,怕是也没有九十个吧。”
“应当......是没有的。”林清河说起也觉得有些难以启齿,缓缓解释道,“从前爹娘做小生意,村里村外的也认识不少人,应该还有些县城的贵人。
问他们借上不少,又问村里的乡亲们再借,零零散散的,也竟凑够了三十两。”
“可——”郁雨初十分不解,“这小渔村的人大都生活简朴多余的银钱也不多,他们怎么就这么相信你爹那个赌狗......咳,嗜赌成性的人能还得出钱呢?”
若换做是她知道人家问她借钱是去还赌债的,她决计是不会借的,非但不会借钱,可能还会主动远离这一大家子人。
不是她郁雨初心狠,实在是无数历史经验已经证明了,谁若是沾上赌狗,那就是个无底洞,最先被拖累的,便是他的亲朋好友。
林清河略略撇头移开目光,道:“我娘说......我爹得了急症,着急用钱。”
得。
原来这借钱的由头也是编的。
“那你们岂不是白白骗走人家这么多银子......”
话一说出口,郁雨初就觉得自己说得太过尖锐了,想了想,还是换了种方式问他,“那你们......这就不还了?”
好像这话也不太客气,郁雨初摇摇头,管他呢,林老太和林老头曾经做出如此丢人之事,如今一大把年纪竟也不知道悔改,被别人多骂骂也是应该的。
林清河摇了摇头,默了默,而后坚定道:“这些年,其实我一直有在还,有几家仍住在村子里,”
“那你给完爹娘和哥嫂银子,总共还能剩下多少文?”
“大约......一两百文。”
“一两百文......”郁雨初喃喃着,若有所思道,“难怪日子过得这么拮据,就从这一两百文里还要分出钱来还债。”
虽然这笔钱是林清河的爹欠人家的,让林清河一个人还起债务未免对他有些残忍,但若是连他都不还,那这便是对债主们的不公平。
她自问现在是没有本事能养得起这样一个吸血鬼家庭的。
林清河想靠自己的本事替爹娘还债,她也支持,总归他俩只是关系稍好些的室友,而且林老头身体不好也不能再赌了,她也没什么立场强硬地要求林清河不去出海。
她也不再纠结,只说:“好吧,那你自己小心便是。”
林清河略一颔首,却又有些意外地看着她:“你......不怪我?”
那头的郁雨初已经准备继续吃饭了,听了他这话,她拿着筷子的手一顿,疑惑道:“我为何要怪你?”
奇怪。
郁雨初在心中泛着嘀咕。
虽然她是被林老太和林老头买回来塞给林清河的吧,但林清河对她一向礼敬有加视如妹妹,从前原主对他态度不好,他也还是毫无怨言继续养着她。
她感谢他还来不及,何以会怪罪他呢?
“如果......如果我不把银子给爹娘哥嫂,或是我不还债,那咱们家的生活就能过得更好些了。”林清河说完这话匆匆低下头不敢继续与郁雨初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