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姬旦十岁时,唱功已经炉火纯青,生得闭月羞花的貌,又兼匀称高挑的身材,许多剧院请她去唱闺门旦。
闺门旦就是一场昆曲中的女主角,十岁能唱闺门旦,已是莫大的肯定。
可是姬旦拒绝了,她更喜欢性格果敢的刺杀旦,刺杀旦中她只喜欢《铁冠图·刺虎》里的费贞娥。
不管是哪个剧院来请她,她只说要演费贞娥。
来人不想放弃,有的劝道:“费贞娥只是在《铁冠图·刺虎》中出场了一折,我请你去演杜丽娘,岂不更好?”
有的劝道:“我们剧院,有的名角都要排队来演,我们请你去演主角,不要推辞了。”
别看姬旦只有十岁,许是有着姬离忧的血脉,姬旦认定一件事就再不肯改。
大的剧院即使再喜欢姬旦的嗓音,也不会为她改了曲目。这样一来,姬旦实现自己这一愿望的可能性就渺茫了。
姬梦梅有多宠爱临川就有多宠爱姬旦,看着姬旦如此想演费贞娥,默默联系自己的好友,凑齐了演《刺虎》一折的人。等着姬旦生日给她个惊喜。
曾经办过那样一场婚礼的姬梦梅,也没觉得找个广场请名角唱昆曲有失身份。
就是苦了那些颇有派头的名角好友了。姬梦梅耸了耸肩,为了女儿,被他们说几句又算什么。
可是,姬梦梅不知道乡下有个集会正请人演《刺虎》,姬旦从网上知道后,就出门报名了。
姬旦下了车后,按着手机导航往集会走去。
一路上所有人都不经意地被她吸引,不只是因她面如桃瓣,眼若秋波,也是因她轻盈的步子。若有行家在,定会为姬旦扎实的功底竖起大拇指。
姬旦毫无悬念地拿下了这个角色,被淘汰的小姑娘哭得稀里哗啦。
“你这么想演费贞娥吗?”姬旦对着小姑娘说。
“想,我妈妈还等着我挣钱给她呢。挣不到钱,她就会打我。”
姬旦心中怜惜这个小姑娘说:“我唱费贞娥并不为挣钱,等我拿了钱就给你可好?”
“谢谢姐姐。”何玫顿时不哭了。
乡下集会请的那些人水平大多不高,纵使好的能唱个调,但神却唱不出来。
姬旦出场亮相,双目炯炯,台下立时爆发一片掌声。
俺切着齿点绛唇,搵着泪施脂粉;故意儿花簇簇巧梳着云鬓,锦层层穿着这衫裙。怀儿里,冷飕飕、匕首寒光喷;
心坎里,急煎煎、忠诚烈火焚。俺佯娇假媚装痴蠢,巧语花言谄佞人。
这纤纤玉手待剜仇人目,细细银牙要啖贼子心!
嗓音清亮,掷地有声,直唱出了一个精明果敢,为国献身的费贞娥。
若问为何姬旦那么喜欢费贞娥,姬旦一定会很认真地告诉你:
因为她即使身份低微,也不看轻自己;即使明知刺杀艰险,也不犹豫踌躇;即使妥协能让她拥有富贵,也不委曲求全。这便是费贞娥。
何玫嗓子不差,但她不懂费贞娥。
何玫今年九岁,乡里的孩子甚至成年人没有比她唱得好的,她一直自视甚高。面对比她优秀的多的姬旦,她心里想的不是敬佩,反而是嫉妒。
她丢了费贞娥这个角色的时候,想着姬旦一副城里人的打扮,一看就不为钱来,才有了前面的哭诉。她要多赚钱,走出这个乡。
现在,她心里突然有了主意。
姬旦一下台,何玫就跑过去抱住了她。
眼泪莹莹地说道:“姐姐,我想跟着你学唱戏。”
“可是你娘同意吗?”姬旦疑惑道。
何玫听到姬旦提到她的妈妈,心里闪过一丝嫌恶,那个女人凡事都依着她,可是一点也不懂昆曲,也不让她去乡外学戏,简直是个累赘。
“她不是我的亲妈。”何玫哭的更惨,简直要喘不过气。
姬旦即使聪慧,也还只是个十岁的孩子,看到何玫哭的这样伤心,心中已乱了,对何玫的话深信不疑。甚至没有注意到何玫粉白的脸,根本不像被后妈虐待的样子。
“姐姐我不想回去后妈那,姐姐可不可以带我走。我再也不想被她打了”
“你别哭了,我带你回去问问爹娘怎么办。”
“谢谢姐姐救命。”何玫满脸感动之色。
这时一个乡人实在看不下去了,走了过来,愤愤不平地说道:“何玫,你娘一个人抚养你长大,你看看你那双手,再看看你娘的手,你是一点苦都没吃过,可苦了你娘了,你现在还和别人说她是你后妈,你不让她寒心嘛?”
何玫急的哇哇大哭,边哭边喊着,“我一个十岁的孩子,若不是在家里受了欺负,难道要离开自己亲妈吗?”
那人也急了,“我从没见过你这样有心机的孩子,你有证据证明你娘虐待你吗?”
“要看证据便给你看。”何玫掀起了裤腿,“你看看这伤。”
何玫一年前闹着要离家出走,结果遇到几个混混,她发了狠,拿着跟木头就把自己腿给砸得流血。
几个混混以为她是个疯子,才离开了。
她的腿上就留了一个吓人的疤。
可是那个乡人并不知道这事,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反驳。
“姐姐,你带我走吧。”何玫乘热打铁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