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到了出嫁这天。
张家门口围了里三层,外三层,抱孩子的,怀孕的,甚至拄拐杖的老太太,几乎整个村都来了。
孙雪娥在最前头磕着瓜子儿,时不时往张家瞥一眼。她今天戴了金项链,金耳环,看起来有钱得很。
一个抱孩子的上去巴结,“老张家没你能行?嫁闺女都费劲!这天儿也不早了,怎么没动静啊。听说,那老程家也消停得很。”
天没亮,她们就来看热闹了,张家大门开着,屋门紧闭,静得像没人似的,没有一点喜庆劲儿。
孙雪娥吐得瓜子皮乱飞,“要不怎么说是老绝户呢,闺女就是个没人要的脏东西。程家儿子要是没毛病,能娶她?哼,等着看好戏吧。”
这话一说,众人生怕错过好戏,憋着泡尿,都舍不得去撒。
太阳越来越高,晒得鼻尖儿上冒出了汗,远处终于响起鞭炮声,程家迎亲的队伍来了。
鞭炮开道,鼓点齐鸣,后面是舞狮队,热闹的不得了。
抱孩子的捂着孩子耳朵,伸长脖子去看,“哎吆,程家真舍得下本钱。”
孙雪娥白了一眼,“这才几个钱?”
狮子队舞得正欢,一辆黑色轿车开在前头,前脸儿有枚红旗标志,还系着大红花。
后头跟着五六辆一模一样的轿车。
轿车停下,最后一辆下来两个小伙子,抱着一大卷红地毯,从第一辆车门开始,一直铺张绣家屋门口。
另外几辆车上,也下来几个小伙子,都穿着黑西装,手里提着大袋子奶糖,撕开就往人群里扔。
一个小伙子跑到第一辆车前,打开车门,两腿并立,敬了个礼,
“队长,已到目的地。”
程超下了车。
他穿了身黑西装,里头是件白衬衣,打着领带,个子高挑挺拔,模样俊得让人直吸气。
抱孩子的抽了口气,“妈呀,这也太俊了,程老师啥时候这么有钱了?这、程家这是下了血本儿啊。”
孙雪娥呸了一口唾沫。
敬礼的小伙子左右瞧了瞧,小声问,“队长,能接嫂子了吗?”
“是啊,”另一个凑过来,“我真想早点看看嫂子啥模样。”
“听我的命令!”
程超满脸严肃,后边的话还没说,就笑弯了眼,“接新娘。”
“嗷”了一嗓子,小伙子们争抢着往张家跑,有个踉跄了下,差点儿摔倒。
到了屋门前,敲了敲门,房门应声开了,出来的是三丫和小丫。
姐妹俩穿着身大红裙子,袖子很宽,一边袖子上绣着只五彩蝴蝶,像真蝴蝶落上去似的,不过真蝴蝶没有那么大。
两人像朵红云彩一般,飘了出来,三丫回身关上门,便牵着小丫的手走到程超面前。
小丫手里拿着朵红花,举了举,要给程超戴到胸前,可是够不着。
程超笑笑,蹲下身来,小丫给他别上花,又用小手捋了捋,花瓣更支棱,垂下来的红绸上,用金线绣着新郎二字,
“姐姐说,让姐夫稍等片刻。”
“好。”
程超站起身,看了眼腕上的表,等在门口。
队长不下令,小伙子们不敢硬闯,聚到一起嘀咕,
“嫂子到底什么模样?把咱队长迷成这样,该不会仙女儿吧。小伍,你见过吗?”
小伍,就是刚刚敬礼的小子,他闭上一只眼,正趴到门缝往里瞧,
“不知道啊,我接到队长命令,说让我负责婚礼,还是他的婚礼!我、都懵了。能让老树开花,嫂子肯定不简单。”
那边抱孩子的也嘀咕,“张家闺女在干嘛呢?不是不敢出来了吧。“
“我看,是没脸出来!“孙雪娥哼了一声。
约摸正午时分,张家房门缓缓打开,众人还没来得及看,便被一团五彩锦绣,晃花了眼。
浮光中,新娘服大红为底色,裙摆被凤尾铺满,流光溢彩。
凤凰延伸到肩头,便往下折去,口中正衔着一朵红花,吊坠上用金钱绣着两个字,新娘。
新娘盖着红盖头,身姿娇柔,却被那凤凰衬托出几分清冷傲孤。
仿佛随时都会飞走。
周围安静下来,连敲鼓的,舞狮的都在看新娘。
程超快步走近,上下打量几眼,抬手去掀红盖头,刚露出下颌,便被张绣打开了手。
“程哥,抱我上轿。”
这话说的,实在太大胆了,程超以为听错了,一时没敢伸手。
周围炸开了锅,小伍弯下腰,从盖头低下偷看新娘一眼,惊叹一声,
“我的妈呀,真是仙女儿,队长,你不要,我就抱走了。”
“去你的!”程超笑着,朝小伍屁股就是一脚,小伍就地一滚,跳起来就去拽新娘的盖头,程超快他一步,拦腰抱起张绣,往车边走。
一时间,鼓乐开奏,鞭炮噼里啪啦响作一团。
张绣一手搂着他的脖子,一手微微掀起盖头,眼神扫过那些看热闹的,停留在孙雪娥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