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吃过饭,绣工们陆陆续续来了,东屋里又像赶集似的,张绣把绣活整理一番,挑出两个有灵气的,重点教。
院子里,站着几个抱孩子的,偶尔往屋里瞄两眼。
程妈妈提了壶开水进来,问大家谁喝,有几个把杯子递过去,程妈妈一一给她们添上。问张绣“喝水不?”
张绣正低头教绣花呢,没听见,程妈妈就给她倒上了。
抱孩子说闲话了,“你说,这世道是不一样了,原先媳妇儿伺候婆婆,现在婆婆给媳妇儿倒水,人家还爱搭不理的。”
“这叫啥?这叫没规矩,不懂事儿呗。”
程妈妈把水壶放在墙旮旯里,笑着说:“孩子们忙,咱能帮就帮点儿,我家里,没那么多规矩。”
“是够忙的。”抱孩子的又说:“听说,昨儿夜里大丫回村儿都半夜了,还换衣裳了,忙得啥呀,晚上也不消停。”
程妈妈听出这话不对,“少打听闲事儿,我儿媳妇儿串个亲戚也得跟你们说说啊?”
昨天回到家,张绣只告诉程妈妈,去看了看二丫,耽搁了时间,所以回来晚了。至于衣裳,就说二丫肚子大了,穿不了,给她穿了。
程妈妈没怀疑。
没想到,今儿生出这么多闲话。
教完针法,让绣工自己练着,张绣走过去,说:
“学绣花和学课本儿一样,得安静,大家先出去吧。”
一边说,一边去关大门。
抱孩子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满脸尴尬地往外走。
正要关门,村长来了,后面还跟着张如山。
村长抱着茶叶杯子,满脸带笑,“这是干嘛,不欢迎我啊?”
张绣笑笑,把他往屋里请。
“程老师家的,考虑好了?那块地可抢手得很呐。”村长没进屋,看门口摆着小桌子,还有个小马扎,坐下,喝了口水。
张绣也提了小板凳坐下,说:“厂子我盖,钱已经取出来了。”
站在门口的张如山,愣了一下。
村长哈哈一笑,“那就好,还有,你和程老师的合同呢?”
张绣起身,回屋拿了份手写的合同,递给他,“我不会写,您看看是这样不?”
她是按百货商场的合同写的,合同上写明,挣了钱五五分,万一赔钱了,厂子和那片地归程超所有。
下面有张绣的签名。
看完,村长点头,“挺好,可是少了程老师的签名啊。”
顿了顿,他说,“不是我硬插手你们小俩口。这厂子要是干起来,就是咱村儿的希望。万一,因为你们俩的感情问题,厂子黄了,大家都失业,也是咱们全村儿的损失。”
“嗯,您说的是。”张绣说:“等他回来,我就让他把签名补上。”
“张大丫,这你就不懂了。”张如山走过来,“合同,俩人签字才能生效。程超回来,估计都年底了,说不定到时候,领回来一个不用使洋茄子的女人,你俩还过得下去吗?要是厂子刚盖好,就干不下去了,那不是白白浪费人力,物力。”
最后一句,是对村长说的,村长想了想,“我看,不能着急,干买卖最怕掺和感情,我还得劝你,跟如山合股。他懂得多,也在家,管理厂子什么的,也方便。”
张绣问,“村长,您的意思是,没有程超的签名,绣厂还是不能盖?”
“那当然。”张如山说,“有本事,你让他现在回来。”
刚说完,一辆汽车停在门口,车门一开,下来的人,就是程超。
张绣又惊又喜,快步迎过去,也顾不得问他,怎么这时候回来了,牵住他手,就往家里带,
“村长在,程哥,你得签份合同。”
程超眼神扫过她两条手臂,左边动作有些僵硬。
他一回来,着实成了焦点,那身精致西装,和腕上闪闪发亮的手表,都透着两个大字,有钱!
更别说那张俊脸了。
大姑娘小媳妇儿都放下针线,堵在门口看。
村长站起来,伸手,“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啊,说你呢,你就回来了。”
程超和他握手,“这么说,我回来得正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