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走吧,它肯定是不想有人打搅它…”袁小花说。一片乌云飘了过来,把影子投到池塘里,池塘暗了,蜜蜂模糊了,四岁的袁小花看着远处越发虚弱的蜜蜂,脸色通红,眼里含泪,站起身来,头也不回的拉着我的手走了。
我悄悄的回头望去,蜜蜂已经停止了挣扎。
三 富养
袁小花生长在帝都,帝都自古都是天子的脚下,天子脚下的臣民,自然与生俱来有种优越感,生活也较其他的城市讲究且精致。帝都的臣民,禀承着闺女要富养的原则,衣,一定要光鲜亮丽大牌时尚;食,高档饭店要常来常往;住,五星级酒店应进出从容;行,标配的是豪华游轮头等机舱。文化熏陶更是不能少,隔三差五要去欣赏歌剧舞剧音乐剧,学习骑马游泳跳芭蕾,从小就得培养出富贵气质,家长们对此乐此不疲,仿佛自己的孩子有朝一日会飞进紫禁城里做凤凰。我也一样,别看闺女小,但绝能不输在起跑线上,袁小花不负所望,样样优秀,喜得我终日合不上嘴。
初秋的一天,远在老家的我的表弟带着我姨姥姥途经帝都,暂住我家几日,我高兴的忙里忙外。表弟来自煤都小城,尽管是小城中的佼佼者,但言谈举止穿着做派却深深的烙着小城的印记,尤其是那一双肉色尼龙丝袜子,总是不合时宜的松垮着,更衬托的他浑身上下有种说不出的乡土,看得出他努力的时尚着,却仍旧给人以东施效颦的感觉。我姨姥姥还好,七十几岁的年纪,干干净净,清清爽爽,蓝裤蓝褂白套袖,家做的黑布鞋,头戴的确良的白帽子,咋一看回民一般,脸上虽然有沟有壑,胜在有岁月的沉着。可奇怪的是,即便是有大把的岁月做底气,却挡不住她眼里的探寻谨慎和迟疑,完全没了她在自家时那种杀伐决断果敢自信,更缺乏帝都老人的从容和傲骄,连我也暗自感叹,大城与小城之间的差距是如此强烈。我们热烈的聊着,要知道,我小的时候可没少在我姨姥姥家度过。
“这孩子,越来越招人稀罕,比头年见着更可人儿。”我姨姥姥欢喜的夸着小花,并向她伸出双手,我也期待着小花像平日一样礼貌又文雅的走近我姨姥姥,可出乎我的意料,四岁的袁小花头一次拒绝别人,她摇摇头,转身跑进了她的小屋,久久不出来。
“你在干嘛?”我好奇的进到她的房间,看见她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你怎么了?”
她不语。
“你不高兴了吗?”
她还是不语。
“为什么啊?”
她看着房顶,眼睛眨也不眨。
“那个太姥姥特别好,咱们去年还去过她家,还在她家摘过葡萄呢,你忘了吗?”
“没忘。”
“那你为什么不和太姥姥打招呼,那样多没礼貌啊。”我以为是因为我对姨姥姥过于亲切而忽视了她,才惹得她不开心。
“不。”她撅起了小嘴,气鼓鼓的样子。
“那为什么?”我诧异的看着她。
“那个舅舅和太姥姥,脏。”
“啊?”
我愕然,第一次,我质疑自己对孩子的富养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