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猝不及防,在意剑传人的剑锋下,小碎步显然不太够用,步子迈得有点大,八寸高的高跟鞋差点崴了脚,险伶伶的和剑锋擦肩而过。饶是如此,旗袍前襟还是被摧枯拉朽的剑锋挑开一道裂口。
女人蓦地抬起头,就跟换了张脸皮似的,笑容收得一滴不剩,神色凝重的近乎狰狞:“你不是唐门传人……你、你是意剑门下!”
顾兰因憋着一口气,没功夫跟她瞎掰扯,三寸长的发簪化作一团银光,转瞬已经到了女人跟前。女人一句话没说完,被她逼得连退三步,眼看要往后栽倒。尖利的鞋跟却顺势踹向顾兰因脚踝,迫使她往旁闪避。
逃过一劫的女人眼神越发冷戾:“我还当是唐门门下,原来是顾琢留下的那个贱种。怎么,你师父死不瞑目,自己又没法从黄泉底下爬出来翻盘,就找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来送死?”
顾兰因刚恢复正常的眼睛瞬间又红了。
但是跟方才又有点不一样,毕竟顾姑娘闯荡江湖多年,没那么容易受人挑拨,那眼睛里的血色虽然汹涌,却像是被个看不见的罩子封住了,再怎么横冲直撞,终究没有漏出一星半点。
她一声不吭,三寸长的指间刃顺着那女人的身形转过半个圈,弧度圆融优美,仿佛黑夜中旋开的一朵花。女人却踉跄了下,仔细一看,她旗袍上绣着的一朵折枝玉兰花被她挑断了一线花蕊。
就在这时,斜刺里传来一声:“小心!”
顾兰因得理不饶人的一步已经迈出,听到这一声,她来不及细想,腰身往后一仰,整个人凌空倒悬而起,就见那女人飞起一脚,高跟鞋尖探出一截短刃,险之又险地擦着她的腰侧过去。
这一下要是慢上半分,顾小姐腰腹处大概已经豁出一道血口子了。
顾兰因眼神陡然一冷,人还在半空,手却已经借着凌空之势劈斩而下,难以想象的风声当头呼啸,仿佛要将夜色一劈两半。
这一剑颇有神挡杀神、佛挡灭佛的气势,女人虽然喜欢拖着装神弄鬼的调门,却终究没能脱离“肉体凡胎”的套路,见势不妙,她动都没动“正面硬碰”的念头,八分高的鞋跟刚一着地,就跟踩了西瓜皮似的——一个原地转向,就要溜之大吉。
老话说“穷寇莫追”,夜深人静,又是黑灯瞎火的小巷,按照顾兰因的性子,原本不打算冒险追上去。可是这位好死不死,撩拨她就罢了,竟然还对顾琢不敬——她是贱种,那养大她的顾掌门成了什么?
敢冒犯她师父,没说的,弄死!必须弄死!
顾兰因紧跟着要追上去,至于追到后是大卸八块还是五马分尸,全看心情。谁知这时,她身后那人又卡着时点开了口:“行了,别追了,让她去吧。”
顾兰因脚步一顿,循声扭过头,就见一个老人从夜色中走出。可能是上了年纪的缘故,他背有点驼,挺不直似的微微躬着,手里拄着个拐杖,杖头戳在水泥地上,发出有节奏的声响。
顾兰因微微一皱眉,不知是错觉还是怎的,只觉得这老头有点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就听那老头问道:“姑娘,你可是姓顾?”
顾兰因瞳孔倏尔一缩,一字一顿:“……翻、云、掌?”
虽然警方在金万豪酒店布下重兵,誓要将那根不知是真是假的搅屎棍子扼杀在没露面之前,遗憾的是他们事先设想过各种各样的可能性,却唯独没想到“自然发病”这一条。
众目睽睽之下,明氏掌门人在签约仪式上猝不及防地脑梗发作,当着记者和镁光灯的面被救护车拉走——想都知道,明天东海市民们一觉睡醒,打开手机的瞬间必定被各种版本的“豪门风云”刷屏。
“你怎么看?”
酒店监控室里,陈聿将明睿东从走进会场到发病倒下的录像片段翻来倒去地看了十来遍,到最后几乎是一帧一帧地往后跳,每根头发丝都拉出来检查了一遍……依然一无所获。
然而他的表情非但没松弛,眉头反而越皱越紧,沉吟片刻,转向一旁的秦副队:“如果单从监控录像上看,从明睿东走进会场,他身边就只有明氏和长飞的工作人员,没有被人动手脚的余地,这事怎么看都像是个不幸的‘巧合’。”
他说得委婉,与他搭档的秦副队却听懂了:“陈队是觉得,这事不仅是意外这么简单?”
陈聿:“签约仪式前一晚,我们接到匿名报案,结果仪式当晚,明睿东就因为突发脑梗住院——如果这是巧合,你不觉得明睿东和这个匿名的报案人太过‘心有灵犀’了吗?”
秦副队觉得自己再也不能直视“心有灵犀”四个字了。
陈聿就像跟监控屏有仇一样,把那段视频来来回回倒腾了几十遭,突然毫无预兆地定格住,指着屏幕中的某个人问道:“这人是谁?”
秦副队定睛一瞧,发现他指定的是某个礼仪小姐,穿一身绣花旗袍,正捧着托盘款款走上台,托盘里装着的赫然是刚开封的红酒和酒杯。
陈聿喃喃地说:“我记得,明睿东倒下时,酒才喝了一半……”
他话音一顿,和秦副队飞快地交换了一个视线,两位见多识广的警官不约而同地沉默了瞬间,都有点被这个可能性吓住了。
旋即,秦副队回过神,撂下一句“我这就让人去检查那杯酒”,便脚不沾尘地匆匆离去。
陈聿来不及叫住他,只能叹了口气,下意识地从兜里摸出手机,第N+1次拨通了某个闭着眼睛都能摁出来的号码。
果不其然,还是关机。
陈警官一句骂娘憋在喉咙里,就要把手机往地上掼,谁知脱手的瞬间,手机像是知道大事不妙似的,沉睡许久的求生欲蓦地觉醒,剧烈哆嗦起来。
陈聿手一抖,赶紧没命地把手机捞回来,低头一瞧,不是他想的那个人,刚憋住的一口气不觉泄了,随手接起来:“霍爷爷?”
霍大爷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开门见山道:“小聿,你现在方便过来一趟吗?”
陈聿耐着性子解释道:“霍爷爷,我手头现在有个案子,不方便离开。”
“我知道,我就是为了这事,”霍大爷说,“对了,你是不是在找那姑娘?她现在也在我这儿。她,唔,情况有点不太好……你最好过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