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妃于冷宫中抑郁而死后,因没有父皇下旨,亦或是把他忘了,他一直没换寝殿,就住在冷宫旁边的偏殿,过春轩。
过春轩里就一个小太监和一个嬷嬷跟着他,平时很是冷寂,今夜院中同样只亮着一簇冷幽的烛火,这会儿嬷嬷应该做好晡食在等他了。
三皇子满腹思虑,跨进院中,到了堂内,脚下不小心踩到一个软绵的事物,他低头一看,吓了一跳,竟是平日里跟着他的小太监宝贵!
堂上,烛火幽幽勾勒出一道颀长清隽的身影,棋盘上落下一子,那人侧眸看来,在烛光中显山露水。
江焉阑。
当朝立下赫赫战功的少将军,太子座下的金麟御卫指挥使,他是太子的人!三皇子吓了一跳,转身就要跑。
“三皇子若想要保沈琅的命,就且留步。”
沈琅……
三皇子停住脚步,阴着脸转过身来,看着江焉阑,“太子派你来杀了我?”
江焉阑一笑:“三皇子说笑了,太子并没有把三皇子放在眼中。”
三皇子:“……”
知道自己不会死了,三皇子幽怨地走过去,“那少将军今日来寒舍,有何贵干?”
江焉阑捏起一粒黑子,慢慢放入棋盘中,道:“臣很好奇,三皇子为何如此看重沈琅?”
三皇子坐到稍远一些的太师椅上,思虑着眼前这人有多危险,最后还是觉得说实话比较好。
“去载寒冬,杞州一个县中遭灾,父皇还在病重,朝中官宦懒政,救济迟迟不到,沈琅给县令,也就是他的老师出了主意,命人谣传杞州的江中挖出河神龙骨,只要祭祀奢豪,所求必在半载内灵验,谣言一出,周边各富庶州县的豪绅纷纷带着许多祭品前来祭祀,靠着这些祭品,灾民们撑过了最难熬的一个月,无一人饿死,后来救济来后,又说是龙骨显灵,让灾民们活了下来,于是众人更信应当祭祀龙骨了,如今香火旺盛,灾民不愁吃喝,沈琅此人,可以说是靠一己之力救下整个县的灾民,实属有能之士。”
江焉阑有些惊讶,没想到三皇子连这么微不足道的事都知晓,如此才知人善用,觉得沈琅不能入仕可惜,看来这个被朝中官宦当作废物的皇子,并非表面看来那般羸弱。
“三皇子就不怕找了沈琅,被太子殿下知道,会震怒。”
三皇子望着江焉阑,忽然间明白过来什么,今日他愚蠢,在公主府前大闹,事后因为春芽提醒,才得知附近有太子的暗探,但直到此时,太子都还没有派人来杀他,只可能是……
“不怕,”他镇定道,“因为江少将军没有让人将今日之事禀报给太子。”
三皇子猜对了,江焉阑是金麟御卫指挥使,所有暗卫都在他的管辖之下,没有经过他的首肯,无人会将今日之事报上去。
江焉阑:“太子如若知道了三皇子想做之事,不会姑息,即使,三皇子并无争储之意,也变得有了。”
三皇子原本松弛的掌心忽而紧握成拳,太子一向狠戾,曾经在立太子时,朝中无端暴毙了几个皇子,如今留下来的,八弟年幼,珩王已死,他是个从冷宫出不来的废人,因没有威胁才活着,如果他要护沈琅,就是和太子成为了对立。
太子除掉他与除掉虫蚁没有区别。
“少将军究竟想说什么?”
江焉阑手中的棋子落下,滚落到三皇子的脚边,三皇子低头去捡,只听那人如同刀锋般覆着寒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狼族为争首领,头狼会毫不留情咬死亲族与幼狼,哪怕它们什么都没做,三皇子殿下以为,当如何自处?如若殿下想清楚了,可告知臣。”
三皇子浑身一震,江焉阑竟是想,辅佐他争储么?
待他回过神来,堂中烛火已冷,仿佛没有任何人来过。
过不多久,地上的小太监宝贵悠悠醒了,看到三皇子愣忡在堂上,吓得爬起来跪过去:“三皇子没事吧,刚刚可是有歹人来过?”
三皇子回过神来,道:“无人来过,只我一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