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膳过后,天已经彻底放晴了。
大病初愈,我想着能多休息一天也是好的,就算皇兄知道我懈怠,理应也不会怪罪于我。
小兰十分热情的往院子里搬了张躺椅,让我躺下晒晒太阳,她自己却是找了个板凳,翘着二郎腿,腿上端放着满满一盘瓜子。我瞧着她吃瓜子的样子与寻常人大为不同,倒不是说她如何如何优雅,而是显得十分粗鲁,单看她这张俏丽面容,简直不敢想象,这样的吃相是女子所为!只见她从盘子里抓起一小把未剥壳的瓜子,全都塞进嘴里,然后,一阵咀嚼后,吐出一大口带着口水的瓜子壳,甚至还大方的问我,“王爷,你吃不吃?”
我抚着额头,颇为头疼,酝酿了一番措辞后,道:“小兰啊,你有没有听说过这么一句诗?”
小兰侧过脸来,鼓着腮帮子,疑惑不已,似是看我能吐出什么话。
我想起儿时与皇兄一起在国子监诵读时的模样,摇头晃脑,沉吟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小兰微微一笑,点点头,却是没敢张嘴。
是怕口水喷在我脸上?
我笑着问道:“那你知道这句诗里面的淑女说的是什么意思么?”
小兰愣了愣,然后摇摇头,趁着我眨眼的功夫又偷偷嚼了几下。
我满意的解释道:“这淑女啊,说的就是在仪表、谈吐、举止、和习惯上端庄优雅的美丽女子,如果这些全都符合,那大抵上呢,就可以被称淑女了,而且这样的女子呢,才多被君子倾慕。“
她嘴里含糊不清,气呼呼的问道:“王爷,我灰得是淑女吗?灰得让君子倾慕吗?”
我顿时哑口无言,又想起夫子讲的有教无类,任重而道远,所以也犯不着跟一个女子怄气。
只好眼睁睁的看着她一把又一把的嚼着瓜子,咯吱咯吱的,我实在听的心烦,却又十分享受秋日的午后阳光,索性也就由着她了,不过为了防止小兰得寸进尺,还是狠狠瞪了她一眼,好让她离我远一些,她也倒是识趣,干脆抬起板凳远远地坐在我的身后。
这个时候,府里的门子着急忙慌的前来禀告,“王爷,监门将军李沐前来拜访。”
正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我眉头一皱,想了想,还是点头道:“让他进来吧。”
门子躬身道:“是。”
事实上,对于这位监门将军,我谈不上如何了解,我也几乎从未与他有过交谈,但若是谈到是否见过,那确是见过三次,第一次是大军开拔那日,他跪地相送,第二次,是我回朝那日,他跪地相迎,第三次,便是昨夜抱着冷冽回城的时候。总归来说,我对此人印象不错,只不过,他给我的感觉就像是一汪清泉,虽清澈,却又看不清水底。三年前,他是京城的监门将军,如今三年已过,他还是监门将军,这便很能说明问题。比起礼部尚书薛海这种极会趋炎附势,投其所好之人,简直云泥之别。而且,他也没有像冷冽这种显赫的家世背景,身世坎坷如浮萍。
所以,我实在想不出他来我府上意欲何为,就且听听吧。
李沐着一身甲胄,方方正正的面容,犹如刀刻斧凿一般,施大礼道:“末将李沐,参见王爷。”
我十分不情愿的坐直身子,淡淡道:“李将军今日不是该在当差么,找本王何事?“
这位身板挺直的中年汉子,小心翼翼的掏出来一块铁质令牌,正是昨夜我不得已丢出去的那块。他端正地呈在手里,道:”昨夜,王爷路过城门,走的匆忙,这块令牌未来得及带走,李沐今日特来归还。“
我转身望去,发现只有一个小板凳,然后轻笑道:“李沐,你身为监门将军,在北城门那里,说话应该还是管用的,若只是为了归还令牌而来,大可以差人送来,或者干脆找一个熟人,替你把令牌捎给本王,但你却是亲自来了......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李沐突然面色一变,许是以为被我猜中了小心思,如此看来,想是有些难言之隐。
不过,我自然沉得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