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伯莱勒没有陷入回忆太久,因为婕德又询问起了自己感兴趣的事情:“说起来,老爹当初又是为什么选择了离开沙漠呢?
都是因为老爹很少提起自己以前的事,我和提尔扎德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她说着,有些烦躁地灌了一口苹果酿,猛喘一口气,然后又接着说道:“我没有家族的传统,甚至也记不清母亲的长相了,我只有老爹,老爹也只有我。
没有什么大树也没有枝干把我们牵住。虽说老爹早早离开了沙漠,我这也是第一次到沙漠里来,但我却总觉得,我们就像是这沙漠里的沙子呢。
没有家族,也没有目的…不过倒是挺自由的,哈哈。”
说着说着,她突然自己笑了起来,笑完又有点落寞,少女藏不住心事,尽管尽力在掩盖了,但脸上的失落依旧溢于言表,萨菲尔轻轻拍着婕德的后背,安慰着她。
萨菲尔其实没有立场帮哲伯莱勒解释,这说到底还是他的家事,作为上司,萨菲尔多说其实也算是逾越,所以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安抚婕德的情绪。
哲伯莱勒低着头,他知道女儿的情绪已经很低落了,这时候不能什么都不说。
于是,在思索一阵子之后,他还是开口了:“沙漠只有过去,没有未来。风沙下所掩埋的,如果也能被称作是真相的话,只能说,那或许不是会为所有人带去快乐的东西。”
篝火燃烧着,发出噼啪作响声,不安定的火光照耀得哲伯莱勒的面庞忽明忽暗。
“我放弃了避世的路,不是因为那不是正确的,只是因为我找到了更好的路。婕德,我希望你能走上那条有光的路。”说到这里,他又在心底补充了一句:
我曾经是这样想的。
现在情况不一样了,他被萨菲尔招揽,这次的任务结束就要换上愚人众的制服帮萨菲尔执行任务去了。
他的心里其实没底,并不清楚愚人众的任务究竟是什么,如果是极端危险的任务的话,他在考虑要不要找萨菲尔求情,让婕德去执行一些安全的任务。
此时,某个正在替萨菲尔执行任务的愚人众一脚踹开了面前的大门,冲进去揪住了一个人的耳朵,把他从座位上拎了起来。
“啊!疼疼疼!老姐你想做什么?耳朵要掉啦!”被拎起来的人奋力大叫,企图挣脱魔爪。
被称作老姐的女人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呵,尼古拉,你现在能耐了啊!做个茶叶生意你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是吧?”
“老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我也没干什么啊…”尼古拉揉着被揪痛的耳朵,有些委屈。
卡塔琳娜见状又狠狠拍了自家弟弟的脑门一下,然后才没好气道:“中午那单生意你是怎么做的?暗牧大人交代了多少次了?金茗供不应求,要买得排队。
你倒好,来了个女的你就直接给人家赊账了?你是不是脑子坏掉了?那个女的看起来都三十好几了,你喜欢这一款的?”
听到这话尼古拉明白了,原来是中午的事情。
中午他们茶庄来了个自称闲云的客人,想要购买一些金茗回去泡茶。
原本尼古拉也没有放在心上,有人来买,如果有存货也不是不能卖 但是对方大概是因为买的东西太多了,钱不够。
这就很尴尬了,他原本想要送客的,但是长时间的在生意场摸爬滚打,他逐渐掌握了一些看人的本事。
那个叫闲云的人看起来很温和,但举手投足却自带一股威势,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这个人身上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
那种感觉很像仙人。
所以尼古拉就给对方赊了账。
没想到晚上就因为这事儿被老姐教训了。
尼古拉心中委屈,一五一十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结果却遭到了卡塔琳娜更猛烈的摧残:“你脑子能不能别进水?仙人怎么了?我们家大人难道就不是仙人了?
这个璃月有哪个仙人有这么大面子敢来我们这里赊账?给她脸了!”
卡塔琳娜气势十足,揪着尼古拉一顿骂,把尼古拉骂得头都不敢抬,心中也是叫苦不迭,老姐说得简单,实际上遇到仙人的话,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亏点摩拉没关系,但是不能让暗牧大人在老友面前丢了人。
尼古拉在这一点上还是拎得清的,他知道萨菲尔不会在意这些小事,到时候财务报表如实记录就行,如果对方确实是仙人,那么无论回头有没有来结账都没关系,这事儿最后还是会由萨菲尔亲自处理。
如果不是仙人,还赖账的话,那愚人众也不是好惹的。
所以尼古拉不觉得自己做的事有什么问题,重要的还是萨菲尔在老友那边的体面,这是尼古拉觉得自己应该注意的事情。
一份茶叶而已,不是什么大钱,但要是让仙人们觉得萨菲尔部下格局小了,回头他们聚在一起讨论无疑会让萨菲尔感到困扰。这才是应该坚决杜绝的事情。
卡塔琳娜还是太过耿直了,丝毫没有考虑过璃月的人情世故。
心中叹着气,尼古拉默默承受卡塔琳娜的怒火。等待着对方发泄结束。
尼古拉这边不好过,而担忧着前路的哲伯莱勒还在与婕德几人聊天。
“老爹讲话太难懂啦,如果沙子的路是你不想走的路,何必要接下提尔扎德的委托呢?总不会是想看看自己过去的足印吧?”婕德靠坐在萨菲尔身旁,歪着头耷拉在萨菲尔肩膀上,因为喝酒,说话也有些模糊不清。
她轻轻打了个小酒嗝:“我看啊,老爹还是忘不掉沙子,忘不掉这里的热风…
谁来也奇怪,我明明没什么对沙漠的记忆,到了这里却好像回家了一样。”
她看着眼前的绿洲,心中总是有怀念的感觉,小时候的记忆已经模糊不清了,连同她母亲的样貌一起,在记忆中越发黯淡,犹如被涂抹过的铅笔画,从具体变得抽象。
最后化作一个又一个意味不明的符号,这些繁杂的符号在她的脑海中不断变化交织,最终组成了两个字,她轻轻念出来,那叫“遗忘”。
她忘掉了母亲的样子,也忘掉了过去的日子,这对婕德来说并不是不能接受的事,因为孩子都是这样的,没有太小时候的记忆。
她只是惆怅于自己居然不记得母亲了,明明那张脸她应该深深刻进脑海里,这辈子都不能忘记的。
但她那时候太小了,记不住。
“婕德喜欢沙子吗?”萨菲尔突然开口问道,“雨林人对沙子总是有着偏见的,就好像沙子是什么很不好的东西。
他们说风会扬起沙尘暴,这会影响雨林的环境,所以有了高高的防沙壁,隔绝了铺天盖地的沙子,也在人们的心中建起了一堵墙,从此雨林和沙,泾渭分明。”
婕德用力点头,脸上因为饮酒而冒出的薄汗都擦到了萨菲尔的肩头:“我很喜欢沙子呀,就像喜欢奔奔那样。对于防沙壁,其实我也知道,说是为了挡住沙尘,但实际上又何尝不是在阻碍沙漠中的人呢?
雨林,有着专属于他们的傲慢,他们觉得沙漠没有希望,我们这些被称作沙子的人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