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城医院里。
周不疑伏在床边,守着午睡的爷爷,半梦半醒的他被人喊醒,才一起身就看到爷爷在这病房暂时拥有着的一切被两三个护士收拾着。
其中一个明显要去摇醒周民。
“你做什么,没看我爷爷在午睡么!”周不疑喊了一声。
严榛也帮腔道:“人家老人家还在休息,你们走进来声都不吭就要赶人走啊?”
这时医生也走了进来,对着周不疑解释道:“后生,你爷爷的检查结果出来了,是肺结核,会传染的,现在就要给他换到隔离病房里,你别生气。”
周不疑听到传染病倒没害怕,就算是被爷爷传染给了自己这个孙子,也无所谓,只要不是重病就行。
配合医生叫醒了爷爷,收拾完东西,正要走时。
严榛拉住周不疑,关心道:“小伙子,我跟你说,以后你和你爷爷说话不要当面,吃饭也不要在一个碗,传染病不是开玩笑的,这几天我也看出来了你孝顺,可你也要记得照顾好自己,你还有很多路要走,要珍重啊。”
谢过严榛后,周不疑就和爷爷离开了,走出病房时,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严榛一眼。
这个靠氧气罐才能维持正常呼吸的老头,以前又是个什么样的人?
周民还带着起床气,不停囔囔着这医院真够折腾人的,住了好几天还没有出检查结果。
没有理会爷爷的抱怨,周不疑心中很是担忧这肺结核能不能治。
爷孙俩搬到了医院后方的传染科病房里,这栋小楼里的病房和先前比起来可是天差地别。
空荡荡的很是安静,病床什么的变的普通,电视也成了个摆设。
倒也不能算差,合格还是有的。
唯独还剩个洗手间。
周不疑帮爷爷铺好床铺让爷爷继续午睡后,就进去看了一眼。
一脚踩进去就是呲的水声,映入眼中的,是地上退不干净的积水,和有着黄色斑驳印记的浴缸和马桶,以及生了锈的水龙头和淋浴喷头。
周不疑轻轻退出洗手间,在周民床边坐下,神色莫名有些忿忿。
以前就听人说过,月城医院是养病的地方,不是治病的,来的人也多是看重这里病房设施一流,但谁又能想到月城医院后方安置“恶病”的小楼是如此光景。
病人的康复情况和心情有很大关系。
这话是有一定道理的,不求阳光明媚,至少也得干净整洁吧。
可现实很是可笑,越是病恶,越是像被世界遗弃了一般,大多都是集中在某个地方封闭起来,把他们的吃喝拉撒睡局限在一片小小天地。
周民还没到这个地步,这令周不疑还能好受一点。
门口进来一个护士,问道:“请问你是周民的家属么?”
周不疑点点头。
看周民熟睡着,护士接着说道:“跟我出来一趟,医生找你。”
以为是配合着医生交接病历,周不疑也没多想,很是随意的跟着护士走了。
走到传染科的医生办公室,周不疑好奇的打量着医生,是个约四十岁的妇女,带着个老花眼镜,手上拿着一叠文件。
医生自我介绍了一句,“我姓董,你叫我董医师就可以了。”咳两声清了下嗓子后,又说道:“小伙子,周民是你爷爷还是?”
“是我爷爷。”周不疑答了一声。
董医师确认了周不疑是周民的直系亲属,便指着病例单给周不疑看,打开天窗说亮话,“我叫你来呢,是想要你打电话叫你家里来人,最好是你爷爷的儿子女儿都来。”
周不疑脑子里嗡的一声,瞬时想起了王仙说的那句病重!
董医师见周不疑脸色不好,也没有泛起什么情绪,见惯了生离死别,哪会在乎你一个小孩子的心情。
公事公办道:“你爷爷的病例单我看完了,可能你以为他只是肺结核,不是的,肺结核并不严重,你爷爷主要病灶是肾衰,还有心脏病以及糖尿病,和高血压……”
董医师的口里说出一连串的大病小病,配合着手里周民的各类化验单和心电图之类的东西给周不疑解释病症。
周不疑一手撑着桌子稳住身体,掩耳盗铃般隐藏着自己快要失控的情绪。费尽无数心力才让声音显得淡然道:“那能治么?”
“怎么说呢,我就这么跟你说吧,他肾衰和肺结核都有,我给他吃治肾的药就伤肺,我给他吃治肺的药就伤肾。这个情况我们医院是无能为力的,我推荐你跟你父母说,带你爷爷去月城传染病中心医治,或者是去洪都。你要记住,没能解决治肾药和治肺药的排斥性之前,你爷爷是不能再吃药的。”董医师说完,又低头开了个药方,说道:“这些药是调养身子的。”
不知道怎么走出医生办公室的,回到病房的周不疑看着爷爷,强忍着眼泪。
“不疑,我们出去吃饭吧,我有些饿了。”周民笑道。
周不疑再不能忍住,别过头深吸一口气,边走出门边说道:“好,你先穿衣服等下我,我打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