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大,第一教学楼503教室,选修大学国文课。
选修历来是不被重视的,开卷考试基本都能过,所以学生们多半不去。唯一能支配他们的,便是老师作为课堂成绩的点到。
一百多个座位的教室,稀稀拉拉坐了五十人不到,缺勤率高的可怕。
吕正恪和赵荟洁破天荒的去上了这节课,只因为这个教室向阳,落座的学生能聚些人气,让他们心安。
吕正恪和赵荟洁惧怕冷清的宿舍,惧怕见不到阳光,惧怕无人说话。他们心中有黑暗,再置身黑暗,会疯掉。
赵荟洁用胳膊碰了吕正恪一下:“李固还没消息吗?”
吕正恪摇头:“他们宿舍的说他昨天晚上就没回来,一直不见踪影”
“怎么办?我怕”,赵荟洁握住了吕正恪的手。
“会好的,李固最讲感情,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他不会不管我们”,吕正恪用另外一只手搭在赵荟洁的手背上,轻声安慰。
白发中夹杂着青丝的老教授,将教材翻过一页,抬手推起眼镜:“桃花源是陶渊明的《桃花源记》中表述的一个理想世界,构建于晋朝纷乱的统治下,寄托着陶渊明一生之理想。从他早期在地方执政的举措看来,他是十分想将这个虚构的世界实现的。我们···”
“不是的”,吕正恪突然搭了一句话。
老教授少有的抬起头,四处搜寻:“哪位同学刚才说什么?”
吕正恪将声音提高些:“桃花源根本就不是一个理想世界,那是一个如同画壁的异世界。迷幻,恐怖,那里的人都戴着一张皮,皮下都是丑恶!”
吕正恪额角渗出细细的汗珠,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老教授。
恐惧、愤怒一起钻进老教授的瞳孔,他猛地一个激灵,背后起了一层冷汗:“这位同学···”
气温居高不下,连续的晴天一天比一天燥,垂死的蝉又欢愉起来,这可苦了雍大的新生们。
中午备的水未撑到训练结束就被喝光,蒸发永远比摄入要多。
趁着休息上厕所的时间,新生们蜂拥到便利店,买一瓶冰饮,降下积攒在身体里的热气。
何生赶去的时候,冷藏柜几乎被拿空了,他也没得挑,胡乱拿了一瓶就去收银台结账。排队的时候,听到了前面两个高年级学生的对话。
“那楼又出事了”
“我知道,今早去看了,跟前天一模一样”
“你说那楼都那么老了,学校还留着干什么?拆掉重建不行吗?又破又碍眼,还经常出事”
“你还不知道?”
“什么?”
“那楼闹鬼!我听说学校早就想把那楼拆了,拆迁队都叫联系好了。但是真正动工的那一天,所有工具都长花草,用来定向爆破的炸药全哑了,里面全成了爬山虎的苗子,窜天的长,几分钟就把一面墙爬满了。拆迁队长烧香磕头才敢走,回去之后就不干拆迁,说是犯了忌讳”
“所以桃树是学校故意栽过去辟邪的吗?”
“那桃树也是怪茬子,自己长过去的。学校连根挖了几年都没除掉,后来再挖的时候掏出了人骨,就再不敢动了”
“卧槽!这特么的···”
何生将对话听的完整,久不开封的幼年记忆被勾了出来。
在何生的记忆里,那栋楼并不是现在破败的样子,它曾一度是雍大的骄傲,不知怎的就落到荒芜的地步。
“帮我付账,何生将水塞给身后的王汇源,快走两步又回头叮嘱道:“给白果说一声,我拉肚子晚点再去”
王汇源听到“白果”两个字脸色当即变了,还没来得及拒绝,何生就跑没影儿了。王汇源下意识的念叨一句:“完蛋了”
雍大,行政楼504。
该,不该。
两个选择拉扯着何生的思想,他在门口徘徊了很久都没定下心。
何生知道老楼的事情许季良一定最清楚,但也知道自己去找许季良意味着什么。在他的心里,这是一道坚实的坎。
犹豫了很久,何生终究没有勇气敲门,便回转要走。
“咔叽”
“何生?到了门口怎么不进来?”,许季良出来了,正撞上要离开的何生。
该来的,还是来了。何生逃不开一世,总要面对。
“怕您忙,没敢打搅”
“不忙不忙,快进里面来”,许季良将门大开,让出宽敞给何生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