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西的夜不比雍州的夜，没有灯火通明，没有光怪陆离。

沉静。

高强度的工作让工人们疲惫不堪，散了工，大家更愿意待在家里好好休息。一杯热饮，一碗热饭，一盏明灯，一位佳伴便足以宽慰心怀，犯不着出去再吹那寒冷的西风。

白天轰响的音响停了，热情招揽客人的店铺关了，汽车都缩在停车位里。倒是枯叶不停歇，随着风沙沙划过马路牙子。

远离市区的防护林子隐在黑暗里，只露出一个浅浅的轮廓，将荒凉的戈壁和高楼扎堆的城市隔离开来。

一辆熄火的警车停在树林隐秘处，车里坐着胡令辉和三个上了年纪的老刑警。

“胡队，喝一口？”，后排的警察递给胡令辉半瓶白酒。

胡令辉拢了拢大衣的领口：“不了，你们喝吧，少抿几口，我们出任务来了，不是郊游来了”

“胡队，谁郊游来这里？冻的脚都麻了”

胡令辉皱起眉头：“不许发牢骚，你们现在的办案环境都好到天上去了，当年雍西还没发展起来的时候，我们为了抓一个偷牛贼，大冬天在雪地里趴了半宿，手脸都冻烂了，也没人抱怨”

“哎，胡队，我听说你开枪杀过歹徒？就在九四年的时候，真的假的？”，后排的警察掏出了烟。

胡令辉闻到了烟草的味道，转身去将烟抢下来：“就你知道的多！执行任务还抽烟？纪律都被狗叼走了？”

“嘿嘿，习惯，习惯”，后排的警察讪笑道。

“胡队，你说他会不会来？这都快十二点了，怎么没动静？”，另一个警察试探着问。

“等吧，他不来我们四个两班倒在这蹲点，动员大会上说的很清楚”

“呜呜呜”

野狗突然叫唤起来，这声音就像是人的哭声一样，带着一丝悲哀。

“呼呼呼”

西风更强劲了，从远处疾驰而来，撞进了林子里，粗壮的大叔被撞的直摇晃，枯黄的树叶子跟着摆动起来，摩擦的声音混杂进风声里。

胡令辉将车窗摇下来，寒风当即灌了进来，似刀片在刮他的脸。

他侧着耳朵，闭着眼睛仔细听辨：“来了！”

阴翳的林子里，一个黑影子快速的移动着，后脚跟先着地让脚步声更加的轻盈，几乎被树叶摩擦的声音遮盖，不仔细听，辨不出来的。

它的双手沾着尚且新鲜的血迹，几根枯黄的毛黏在上面，昭示着它刚刚结果了一条生命。

它快速移动一阵子之后，停下来，四处看一看，再继续前进，断断续续竟然出了林子，走入到荒凉的戈壁之中。

刚出林子，强烈的西风将它推的倒退两步，它弓下身子，强顶着西风继续前进。

出了林子往西大概半里地的样子，它突然停在一棵孤独的灌木边，围着转了几圈，突然似发疯一样跪在地上，双手不停的刨挖着灌木的根部。

大概十几分钟之后，它将什么东西从灌木底下拖了出来。

“干什么？！蹲下！双手抱在头上！！”，胡令辉突然打开手电筒冲着黑影照过去，果然是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木然的转头过来，看着跑过来的胡令辉等人，轻声说了一句：“我老婆死了”

三个警察一下子将男人扑倒在地上，男人没有反抗，任由警察们摆布。

“我老婆死了”

胡令辉将手电筒移向男人拖出来的那个东西，却是一具高度腐烂的尸体。

血肉模糊的面部，已经半白骨化的手指，四处流淌的浓水，看着触目惊心。

虽然在野外，虽然西风呼啸的吹着，但是腐烂的恶臭味还是令一个警察剧烈呕吐起来。刚才灌进去的酒都被吐了出来，胃部的灼热当即消散掉了，寒冷开始侵入他的身体，他再看那具森然的尸体，竟觉三分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