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个龙椅也不换啊。
“这个世道人命就像草,哪有什么活路,都是短命的鬼,早死早超生。”老梁头头一仰换了个姿势,小声嘀咕:“早晓得就死在家乡算喽,还能落个落叶归根,现在好了,哪天死了也是孤魂野鬼。”
几个焚尸匠看向老梁头,都没说话了。
他们都是很远的地方来的流民,为了一条活路流落到了异地他乡,到了不过是等死的命。
秦河抬头望了望天,京城已经半年滴雨未下,每日都是艳阳高照,偌大的北方一片肃杀。
运河不缺水,但越来越多的流民预示着世道愈发艰难了,官府衙役每天一大早便推着板车满大街巡,从犄角旮旯抬出一具又一具瘦骨嶙峋的尸体。
等板车装满了,便拖去乱葬岗埋。
秦河虽然不曾经历过逃荒,但前身却留存着逃荒的悲惨记忆。
偌大的秦氏宗族三百多人举族从晋西迁徙,路上遇官兵,死一大半,遇乱军,再死小半,遇盗匪,又死一半,然后是路上饿死、渴死、累死、被人杀了吃肉死……最终到达京城的,就剩他这一根毛。
“额要是有钱,一定好好吃一顿肉,全荤,吃饱了第二天死了都值。”过了许久,刘三斤嘟囔了一句。
“酒才是粮食精,吃肉没有酒,你吃个寂寞。”老梁头反驳。
“你个老酒鬼,有本事就学李瘸子攒铜板买酒去,你又没那个胆。”
“钱损命,那是找死。”
“……”
两人又斗起了嘴。
秦河看向李瘸子,攒铜板在焚尸所是一件“很大胆”的事情。
人贱命硬,对焚尸匠来说,钱是破命格的不祥之物。
他们生来就是穷命、天煞命,承不住财,沾了财气就得死。
所以焚尸匠们每天领取的十五个铜板会全部用来换食物,不留一个子,生怕钱伤命格被尸体扑了。
秦河之前也一直遵守这条规矩,每天十五文钱花的精光,他有些好奇,刘瘸子大着胆子攒铜板是想要干什么。
“嘿嘿,俺就觉的吧,到死都没尝过娘们的滋味一辈子算白活,俺打听过咧,老巷口那边五十文钱就可以弄一次,俺一天攒五文钱,十天就够咧。 ”
李瘸子不自然的搓着手,脸上泛起一阵红,嘿嘿笑着。
“还差几天?”秦河问。
李瘸子举起一只手,“五天”。
“快了。”
秦河点点头。
此刻的李瘸子脸上,闪烁着拼了命也要为人类这个物种延续搏一次的光辉,如圣母般纯洁。
老巷口,五十文钱。
秦河默默的记在心里。
……
懒洋洋的度过了一个白天。
临近天黑的时候,待焚烧的尸体又运进了焚尸所。
官差们分配尸体,依次关门上锁,开始了工作。
分配给秦河的尸体是徐长寿送进房的。
徐长寿脸色有些严肃,“今晚小心,烧了这具尸体,明天给你空一天。”
秦河心里微微一突,这句话预示着,尸体不祥。
这也是焚尸所的规矩,遇到一些比较危险的尸体,如果顺利烧化,第二天就可以“轮空”一天。
以前多是马屠子差不多隔个十天半个月有一次轮空。
马屠子这一死,就找到自己这来了。
徐长寿没多说什么,留下尸体锁门离开。
秦河轻呼一口气,缓缓掀开裹尸布,手不由一顿。
好家伙,马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