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林月婵还是跟着方弘翊回到了定北侯府。
她固执的以未亡人的身份搬进了方瀚昱生前居住过的院子。
看着这院中熟悉的物件,空气中似乎还残存着方瀚昱的气味。他挂在架上的长袍,他放在角落的剑,他挂在墙上的萧,一切的一切就和他还未离开方府一样,仿佛他没有出远门,好似他明日就回来的模样。
可是院中挂满的白色灯笼,松鹤堂中停放着他的衣冠冢,刻着他名字的牌位,这一切都在告诉林月婵,这个人已经永远地离开了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方予怀看着这个比自己也没大几岁的三嫂,看着前几天还欢声笑语的定北侯府,如今却只剩下满目萧条。
父亲母亲、叔叔婶娘、甚至小自己一岁的表弟,都再也回不来了。
可是留下来的人,还要艰难地活着。
方予怀看着林月婵抱着三叔方瀚昱的衣袍,无声地哭泣着,自己也异常难过。祖父年迈,以前还有父亲叔父在他头上顶着,可是如今他们都不在了,他是府里唯一的男人,头顶的这片天,需要他顶起来了。
他没有资格哭泣,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去做。
宫里很快传来了圣旨,皇帝敷衍地安慰了几句,就命方弘翊十日后率军北上,夺回戎晖城;同时下旨册封方予怀为定北侯世子,留在晖都,入宫为皇子伴读;皇帝似乎已经知晓方予安与方予宁的动态,为此还在圣旨中申斥了方弘翊。明治帝还在宫中等待方弘翊的回复,却没想到内侍带回的却是方弘翊重病的消息。
说在得知北境噩耗的当晚,方弘翊就吐血昏迷了,直至前日才转醒。没想到醒来后又得知林相要退婚的事,一时操累,竟又再次昏迷,至今未醒。前去传旨的内侍根本就没有见到方弘翊,是方予怀代祖父领旨的。
皇帝气的砸了一整套狄青磁窑,他明知这是方弘翊的拖延之法,却也无可奈何;大启朝早已不是建国时马背上打天下的时候了,放眼整个朝堂,能领兵作战的竟只有寥寥数人!可每个人都在自己的岗位和地域镇守,根本无法跨区调动!
可蒙图并不会给大启留太长的时间。从驱狼关被破,定北侯世子及其家眷阵亡的消息传出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将近二十天!
也幸而对于蒙图来说打下驱狼关进入关内已是勉力,否则大启岂不是要被撕掉一个巨大的口子!
皇帝心里也知道方弘翊为何不愿北上,无非是舍不得自己的小孙子。真是蹬鼻子上脸!以为偷偷将两个孙女送回外祖家朕真不知道?无非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现在竟还想带世子一同前往北境?!
皇帝不愿放走方予怀,可他更不敢将方弘翊逼的太紧。
方弘翊今年已经六十九岁,早已不是十几年前英勇无敌的定北侯了,可北境的安宁还得靠方家守护才能得到!
那边皇帝对方弘翊又气又恨,这边的方府却在方予怀的管理下有条不紊地操办着丧事。
林月婵毕竟身份尴尬,所以只在内院活动,和一众家仆做一些杂事,外院主要都是方予怀在操弄,布置灵堂,采办祭品,拟定名单,安抚方弘翊,接待上门吊唁的宾客……
不到十岁的身子骨看上去还很瘦弱,却已经撑起了定北侯府头顶的一片天。
这天楚望辰前来吊唁并拜见定北侯,因楚望辰低调前来,方予怀也只能小心应对,避开众人将楚望辰安置在方弘翊的书房中;
楚望辰毕竟是皇亲贵族,年龄尚小但身份贵重,方弘翊不好再卧床称病,只好前往书房拜见。
方弘翊来到书房时,就看到楚望辰小小一个人,坐在主座上,在翻看《伐兵论》,看到旁边用小字做的标注时,还露出如此这般的神情。
“这是孙女予安在时常看的书,也不知为何,她一个小女娃,却喜欢看兵书。”
“本王记得她,她喜欢本王送她的连击弩。是个妙人。”
“她小小年纪,竟也懂得上兵伐谋之论?”楚望辰摆弄着手持,将弄皱的书页缓缓抚平,再放入书架中。
“别看予安年纪小,却时常和老夫讨论兵法诡道,也不知她都是从哪知道的这些。老夫常常想,她若是个男娃,必定比她父亲走的远,站的高。”
楚望辰环视着方弘翊的书房,又看到不远处的书桌上摆放着一个造型奇特的模型。
注意到楚望辰的视线,方弘翊说道,“这也是予安让人制作的,说是叫做沙盘,可用于战事演练、战术推演。她那小脑袋瓜子,总有许多稀奇古怪的想法。”
楚望辰看着这制作精美的沙盘,上面河流、山川、甚至树林、滩涂都制作的非常逼真,确实是个好物件儿。
“侯爷如今是如何打算的?”楚望辰收回自己的视线,也停止了摆弄手持,而是直望着方弘翊的双眸,眼神凌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