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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安邑的自我救赎

2017年,也就是研二,因论文选题定位于农村,安邑一个人来到了偏远的小村落做课题调研。说不怕,那绝对是骗人。但是,安邑并没有多少可以选择的余地,她的论文选题决定了她只能将调研地定位于贫穷、落后、闭塞的小山村,而就是这个村落也是通过同学好不容易才获得的资源,不允许她轻言放弃。

就这样,带着内心的恐惧、忐忑和不安,她来到了这个名为元村的小村落,住在了同学的家里。不巧的是,同学的父母将她安置在了已去世父母的房间。房间里摆设着古旧的桌子、大床,散发着一种腐朽的味道。她觉得,住在那间屋子,她似乎能闻到那股老人身上独有的体味,却无法用语言描述。更令她害怕的是,床头柜上摆着的是,两位老人的遗像!天知道安邑走进那间屋子后,看到房间里的摆设、床头放着的遗像和那独特的味道是个什么样的心情!本来就忐忑不安的心更是恐惧加倍。但是,安邑却是个不愿麻烦人的性子,本来,同学家肯接收她这个陌生人住在家里,给她提供帮助已经很好l/,她开不了那个要求换房间的口,她选择隐忍,尽量让自己忽视摆放在桌头的遗像,每次进去前,都要先默念着:我看不见,看不见,否则,她真的没有住进去的勇气和决心。

她想向尹相濡哭诉,最终却也生生忍住了,她一遍遍的告诉自己,真的不能再成为他的累赘和负担,她要独立和坚强,她要成为和他在风雨中并肩站立的橡树,而不是一直被他藏在怀里的娇花。然而,成为橡树的过程却很艰难。

来到村落的第一天,由于同学的父亲是村长,就带着自己去做调研,放松村民们的心理警惕下,配合她的调研工作。但是,她仍旧还是忽略了这项工作的艰巨性。第一天和第二天,她几乎没有什么收获,因为根本就没有人搭理她!在村民的眼里,她几乎就是一个行走的笑话!研究生从学校下来研究农村和农民,又不是五六十年代大学生上山下乡!更何况,安邑的研究选题对于他们而言,更是无稽之谈!研究他们的消费结构,他们能有什么消费?村里早已呈现出残败之像,传统社会中,那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欣欣向荣的场面早已成为历史画卷的一部分。他们的现状是,村里的青壮年们,早已去到了大城市务工,一年甚至几年都不会回来一趟;留下的都是,老人和儿童。对于老人而言,安度晚年简直是天方夜谭,为了生存,他们要干到他们干不动甚至是死的那一天,否则,他们靠什么活下去?子女吗?子女也有要抚养的下一代,他们帮不上多少,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减轻他们的负担。儿童呢,他们从出生的那一天起,就被托付给了爷爷奶奶或者是外公外婆,有些儿童甚至都不记得自己父母的模样,又何谈家庭教育?已老去的那一代能带给这些留守儿童的,只有吃饱穿暖简单的四个字,其他的,无论是他们的体力,还是脑力,都是无能为力

在调研的过程中,安邑有无数次的想要放弃,她实在是不忍心再问这些活在泥土中村民,你的日常消费有哪几项,更问不出来,你是否有过精神消费,你对自己家庭的消费现状满意吗?更重要的是,她的问题,根本就没有村民给予她任何的有效回应,每次换来的都是一场持久的笑声,她成了大家取笑的对象。可是,在村里除了村长一家,没有一张她熟悉的面孔,也没有可以帮她的人,更不敢跟导师说。导师是那么的骄傲,怎能允许她的学生失败而归?她是要成为同届同学中学术能力最顶尖的那个!第三天上午,她受了村民的一顿奚落,实在忍受不住了,就给尹相濡打了电话。通话中的她崩溃大哭,向尹相濡倾诉着她的委屈。电话那端的尹相濡轻声安慰着她:“你若是做不下去,那就不要坚持,也不是没有人拿不到硕士学位,没关系的。”

安邑知道,最坏的结果便是如此。但是,她骄傲的自尊心不允许她这样,她的导师也不会允许。其实,有时候向别人倾诉,并不是为了得到一个答案,而是为了发泄。安邑把自己的委屈发泄出去后,心里觉得好受了些许,也清明了很多,逐渐理清了自己的调研思路。经过她这天的观察,她发现,这里的村民并非是“无情无义”,乐于嘲笑她的。而是,她调研的问题的确距离他们很遥远,也更是理解不了她做这项课题意义。为了拉近自己与他们的距离,提高自己在村落中的代入感,融入到村民中,她决定把自己需要提问的问题全部都用当地方言的形式表达出来,并告诉他们这是自己的毕业课题,只有完成了这项调研,她才能顺利毕业,这也增强他们对自己的同情心。通过这种渠道,下午的时候,安邑的调研进行的相当顺利,而对于那些实在不配合的村民,他们在家,安邑就去家中采访他们;他们下地了,安邑就顶着大太阳,去地里采访他们,毅力非常。也许,是安邑的诚心和认真感动村民,大家不再排斥她,而是积极主动地配合她的采访工作,让遇挫已久的安邑悄悄送我了一口气,觉得胜利在望。

就在安邑为自己的成功沾沾自喜时,一场意外发生了。那天,为了采访一个村民,她一直等到晚上7点左右,采访对象才从田地里劳作回来,等安邑采访完已经是将近9点。等她走出那户村民的家时,她才意识到天已经黑的那么彻底,加之农村是没有路灯的,她只能摸黑回到同学家中。虽然很怕,她还是婉拒了村民送她,更不好意识让村长来接自己,毕竟忙了一天了,大家都已经很累了。她咬咬牙忐忑的走入黑夜中。走在路上,她总能听见除自己以外的脚步声。

那个瞬间,她想到的不是牛鬼蛇神,而是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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