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本温柔,但也可以是很凄凉的。这个雨夜就凉意彻骨。
送走方和怿,蛮洛儿一人挂个小包走着来时的路回家。路过榕树口时,她似乎还能听见先生最后唤她名字,如虫鸣窸窣。
“洛儿。”
她一步三回头终究没能看清埋进雨幕里的先生,就像她点了灯也找不着离家的父亲。
方和怿赠的纸伞靠在门角。
蛮洛儿点的烛灯照亮桌面。
寒雨温烛,以父之名。
冷暖尽在信中。
“洛儿可知何为九雀归巢?
传说,那九雀本是天上的十个太阳。十阳灼世,民不聊生。人王唤一百步穿杨的能人,将九日射下,仅留一日温暖人间。
而那落下的九日化作赤灵,时人称之,九雀。洛儿,何为九雀?归巢呢?”
伞骨微倾,其面斜雨。雨落润了一地方圆。烛灯庆,时节人,终有别时难。
泪如雨下打湿她那盏指路明灯。灯下漆黑一片,她摸一颗彷徨的心,步履蹒跚地踏上迷途。
那百元大钞就夹在信的一角,安躺书页,在她脑中吹响军号。
昔日战场轰隆,顷刻入雨,千军万马,血泥四溅。她雨中走了几步,呵去朵朵热气,舍却无芯灯。
“妈妈?”
走着,走着,光点亮了脚下的路,一轮又一轮。雨中正有那日被母亲遗落人间的泪。
“妈妈?”
裙角片片翠,飞花绿丛间。人如玉韧竹,蚕扶桑来眠。
再不知是谁在雨中落泪。
再不知这双脚选了哪条路。
她用凉斗熨平自己,雨衣下没有九雀,有的只是我的洛儿。
雨中,三娘推来了方小忻,又好像是我妈妈送来的。他看起来不太好,脸上没了那块布,看着都不太真实。
哎呀,他站起来了。
我还一直以为他是站不起来的。三娘骗我。
忽觉人间犹好,她露出一抹暖了这寒宇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