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必须要当面向慕容黎解释,他不是那个意思,否则,怎能安心回营。
数千精兵站得笔直,与执明就这样对峙着。
日光在他们脚下投下一片巨大的阴影。
……
慕容黎沉吟着,遥遥望着南陵,那数千百姓还被缚在城头之上,低声哀哭,他们眸子中流露出绝望的死灰色。
死亡,早晚会来,不过是诀别前的挣扎宛如阴影,刻在心中组成一副狰狞的画卷。
郁孤台下清江水,中间多少行人泪?
慕容黎别了毓骁,独自一人返回大营。
他走过那数千精锐围着营帐的地方,突然停顿了一下,嘴角含着一丝苦笑,默默的看着隔了数千人头之后的营帐。
原以为,可以携着他的手,昭告天地,没有你我的地方就不是天下,地老天荒,永不言战。
如今,记忆如书页中发黄的插画,破碎不成片段。
回忆荒草丛生,风景不再如旧。
慕容黎静静地沉默片刻,眸子中的苦涩一点点变成嘲讽。
然后走向另一个营帐,仿佛只是不经意间走过一处过去。
一个漆黑的影子从营帐中闪过。
慕容黎抬头,脸上露出欣然之意。
仲堃仪的人,终于来了。
他踏进帐内,悠然走到案桌前,轻轻拿起案桌上那封书信。
书信平整,似乎还留有那位送信之人的余温。
慕容黎拆开。
“君一人赴约,否,人亡物毁。”
慕容黎面色平静,清绝得宛如一片雪,除了清冷,没有任何跳动的情绪,他慢慢走到烛台边,慢条斯理将信放置烛火上,点燃,直到最后一缕烟散尽,才又回到案桌旁,持起笔墨,仿着仲堃仪笔迹,写下了另一封信。
信被凌乱的扔在案桌上,宛如慌乱中投下的万千头绪,散发着盛情的死亡邀约。
慕容黎召来守卫,下达了一个命令:“一个时辰之后再让人进来。”
……
万里晴空之上突然覆上阴云,浓密的云层纠结在一起,连绵成漆黑的一片,阴沉的风暴骤然沉寂,整片天只剩下一点微光,分不清是黎明,正午,还是黄昏。
天空,浓得就像是墨一样,又像一个巨大的深渊,将要用最凌厉的暴雨吞噬万物。
天地郁怒,在这一刻炸起一串惊雷,仿佛蕴含着连苍天都能拍碎的力量。
烦闷的气息几乎让人窒息。
在这等天地之威面前,人力显得那么苍白,各处的营帐也在飓风中瑟瑟颤抖。毓骁匆匆行来,没等守卫反应出声,就踏进了营帐之中。
“阿离……”毓骁巡视一圈,并无慕容黎身影,声音猛然提高,“来人。”
守卫慌张扑进来,跪倒。
天地昏暗,风紧得像是要窒息一般,毓骁的心中一片凌乱,厉声道:“你们王上呢?”
守卫不敢直视毓骁,匍匐下去,颤声答道:“属下不知,王上匆匆离去,属下不敢过问。”
毓骁急道:“何时走的?”
“大约一盏茶时间。”在毓骁没有察觉的瞬间,守卫眸中闪过一丝诡秘。
疾风狂卷,凌乱的案桌上纸张刷刷作响,毓骁抬眸,视线落在被吹落的那封信件之上,一把抓起,展开。
“要人质活命,君一人赴约。”
十个大字宛如晴天霹雳,在这狂风怒卷中敲击在心头,毓骁握紧太钶,猛地冲了出去,连天上的风雨都顾不得了。
“立刻整兵。”
这个命令迅速层层下达了去。
……
暴风雨来临前,墨云从四面八方飞驰聚拢,紧紧压着这座军营,像是预示着灾难即将发生。
执明与这五千精锐还在对峙着。
突然,层层精兵整齐散开,迅速让出一条通道来。
执明还没明白究竟是何种意思,森寒剑气迅飙而至,毓骁手中太钶剑就架在他的脖颈上。
毓骁冷冷盯着他,脸色阴沉得可怕:“你究竟对阿离做了什么?”
执明怒气还没散,又被剑架到自己脖颈上,顿时火冒三丈,手中星铭猛地将太钶弹开,怒道:“本王与阿离的事,轮得到你来过问,把你的破剑拿开。”
毓骁目光阴郁,若不是心中还有顾虑,真想一剑洞穿执明,他一字一字将话契入他的灵魂。
“若不是你坏事,若不是你对阿离做了什么,阿离如何会一人赴约?如今生死未卜,你还在此厚颜无耻。”
他将手中的信纸甩到执明脸上。
不祥的预感又一次轰击着执明灵魂,他抓起这张被风卷起的信纸,脑中瞬间一片空白。
要人质活命,君一人赴约。
字字如刀,钳着灵魂。
他嘶声厉吼:“赴什么约,要什么人质?”
是自己太仁慈,还是他太愚蠢?
太钶入鞘,毓骁怒到极致,反而冷冷一笑:“执明国主带兵前来还真是如甩手掌柜,如此重要的情报竟也不知。”
他列开阵云,遥遥指着南陵城头,冷笑化为尖锐的嘲讽,“看到城头上那些苦苦哀嚎的百姓了吗?那就是仲堃仪威胁阿离的资本,那些都是阿离的子民,是阿离为王为君需要保护的弱者,若不是受此胁迫,还有你执明国主什么事,本王一早就将南陵踏平在脚下。”
“所以阿离一人赴约,去换南陵子民?”执明心中一阵恍惚,这一切来得太快,他竟完全不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