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来元妙仪虽不太同西院那边计较些针头线脑的小事,但每每柳殊棠给她下绊子时,她也绝不会忍气吞声。
崔嬷嬷就怕今日之事元妙仪心中有气,说让元弗唯续弦只是气话,现在下不来台。
元妙仪有些失笑:“嬷嬷什么时候见过我因为一时之气做事,自然是真心的。”
崔嬷嬷便有些迟疑道:“可若是侯爷真的续弦,只怕对您不利。”
元妙仪摇了摇头:“不会的,嬷嬷,若是太夫人真有合适的人选怎会等到我提起此事。”
她母亲出身已是足够尊贵,有裴琳琅珠玉在前,太夫人不愿屈就家世太低的。偏偏她觉得家世合适的,都看不上元弗唯。
谁都知道荣安侯有一位宠妾,当年甚至还为了这位宠妾逼死正妻。
况且荣安侯自己没什么出息,侯府里又有出身高贵,已被立为世子的嫡长子,做这个续弦并不合算。
她兄长出仕之后,肯嫁给元弗唯做填房的人选只会更少。
见崔嬷嬷还是有些担心,元妙仪便温声安抚道:“便是退一万步说,父亲续弦,最担心的也不应是我们。”
她是原配嫡出的姑娘,上头还有做世子的胞兄,哪个不长眼的会想不开没事招惹她?
倒是柳殊棠,若是元弗唯续弦,头顶上来了个主母压着,她还没有儿子傍身,处境便会尴尬起来。
崔嬷嬷一想也是,便没再说话。
元妙仪刚踏进自己的院子,便看到白芷带着笑意迎了出来:“姑娘,世子爷来信了。”
崔嬷嬷奉了茶上来,元妙仪坐到窗边拆开了信。
还是熟悉的开头,元妙仪会心一笑,接着看了下去。
元令珩果然在信中问了福田庄的事,但是没问萧云樾如何,只关心了她有没有事。
崔嬷嬷看元妙仪看着信,唇边的笑意越来越深便道:“世子每次来信,不论说些什么,姑娘都高兴得紧。”
元妙仪将信妥帖收起:“兄长说,今上特召他回京奏对青州之事,他应当能赶上同我一起过花朝节。”
这下连崔嬷嬷也欢喜起来:“世子要回京?”
元妙仪点了点头:“虽不知为何今上特召,但看兄长信中的语气倒不像坏事。”
崔嬷嬷连忙道:“那奴婢吩咐她们这些时日每日都去打扫世子的院子。”
“还有鲥鱼”元妙仪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接着道:“兄长爱吃鲥鱼,这会儿应该有了,你着人多留意着。”
“奴婢知道了。”
宫中也是宴席刚散,去除了多年的心病,剜去了大燕的一个痈疽的天子今日也是难得的兴致颇高,在席面上多喝了几杯。
宴席散罢,靖元帝让萧云樾到南书房伴驾。
萧云樾这几日都在养伤,今日又是宫中设宴,他难得穿了圆领澜袍,没戴臂缚。与平日里的洒脱不同,多了几分尊贵。
“坐,伤可好些了?”靖元帝指了指一旁的座位,他对着这个外甥倒总是旁人不常见的和颜悦色。
萧云樾自小便时常出入皇宫,同这个舅舅也不见外,行了个礼便坐下了:“回陛下,臣好多了,就是母亲还时常拘着我,臣在家中呆的都快不会骑马了。”
靖元帝喝了口茶道:“不怪你母亲拘你,那日在宫中见你满身是伤,朕看了都担心。你也是,伤成那样了还强撑着跟朕说完了江南道之事。”
萧云樾正色道:“陛下所托,臣不敢不尽心。何况臣的伤只是看起来吓人,并没那么严重。”
“行了行了。”靖元帝摆了摆手:“少跟朕来那套,伤没好全之前,只能在家中好好养着,不许你去跑马。你母亲要是进宫来告状,朕可吃不消。”
舅甥俩又说了会江南道一事的后续,此役天子可算是大获全胜,只剩下些收尾的事要做。
靖元帝看着自己外甥,眼底深处都是欣赏之意,他开口道:“你这次又立了大功,边疆现也安稳,暂且用不着你,朕有意让你统领羽林军。”
羽林军隶属于北衙禁军之一,拱卫天子,非天子极信任之人不可统领。
之前靖元帝曾多次暗示,都被萧云樾打哈哈过去了,这还是靖元帝第一次挑明了让他来统领羽林卫。
萧云樾心系着边疆自由,一贯是不愿被拘束在皇城之中的。
靖元帝见他面露难色,便抢先打断他的话:“朕可不许你推脱,之前边关不稳,你常年在外。你母亲嘴上不说,心里想你想得不行。你也该收收心思,多陪陪她了。”
萧云樾故作为难之色,良久才像下定决心道:“陛下有令,臣不敢不从。只是陛下看臣日日呆在京中可怜,臣能不能向您讨个东西?”
本以为还要费一番功夫才能让萧云樾答应的靖元帝,见他答应得这么痛快,有些好奇道:“什么东西?说来朕听听。”
萧云樾笑道:“臣听闻陛下私库里有一套《灵孤经》的字帖,臣最近正好想练练字,可否问陛下借来一观?”
靖元帝没想到只是本字帖,大手一挥,颇为大方道:“朕当是什么宝贝,原来是本字帖,赏你便是,”
说完又突然回过味来道:“你小子,只怕是早就松口了,怕是专为了这本字帖等朕来开口。你不是一直想回幽州去吗?怎么这次这么痛快的同意留在盛京了?”
其实也不是,想要这本字帖也就是最近的事,但萧云樾不想开口解释想要字帖的原因,便摸了摸鼻子道:“臣还是想回幽州去的,只是确实多年不曾在母亲身边尽孝。近来边关安定,臣也是想多留在母亲身边一段时日。”
靖元帝有些狐疑地看着他,见萧云樾一派坦荡,不像是有别的小心思的样子才收回目光。
左右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这孩子别看外表大大咧咧的,行事倒一直稳重。便是有些小心思,只怕也不是大事。
靖元帝让人去取那本字帖来,外边守着的侍者却突然禀报道:“陛下,嘉宁公主求见。”
萧云樾听见来人的名号便正色道:“陛下,母亲还在府中等着臣。天色已晚,今日臣便先告退了。”
靖元帝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也不为难他,摆了摆手道:“去吧,从南门出去,省得正好撞上嘉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