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吵啊,你们不知道打扰一位美丽少女的美容觉是件很无礼的事吗?”
桃夭苏醒了过来,若无其事地说着俏皮话。
闻星语和关雨欣匆匆来到女孩身旁,关心着她的状况。
洪兰青打量着沙发上的韩月阴,久矣,一副喜出望外的神情出现在他脸上。
“春芽……初阳?!初阳也在!”
桃夭一瞬间瞳孔骤缩,身子颤颤巍巍地往前一扑,要不是闻星语和关雨欣反应过来将她扶住,怕是要直接摔在地上。
梦该醒了。
这声呼喊,像预期之外的闹钟猝不及防。
听到这个名字的韩月阴从沙发上猛地起身,蜷缩在边角浑身颤栗,瞳孔震悚,他像只刚刚逃出猎人魔掌的林鹿从梦中被惊醒,惴惴不安地四下张望寻找曾经彼此相依的同伴,看见桃夭时忙不迭爬了过去,却在触手可及时怵然间想起那一幕。
“太好了……你从……噩梦中醒来了呢……”
那在手臂遗失的桃夭胸膛的温度,深寒入骨。
韩月阴收回了手,平静了下来,眼眸如死水还泛起一点微澜,这一点微澜是憔悴的泪光,满脸晦涩又僵硬的表情。
举足无措的众人,哑然失声的洪兰青。
桃夭挣开关雨欣和闻星语,搂住韩月阴,瞪红了双眼歇斯底里吼道:
“你们都给我出去!!!”
众人静默着离去,留下伤痕累累的两人舔舐伤口。
毁于一旦的演出台,满座狼藉的位席上,男生和女生们各有各的奇奇怪怪的姿势坐着或躺着,各有各的悲凉,各有各的触动。
凯特尔威廉姆斯攥着洪兰青的肩,让他不要太在意无心之举造成的意外。
洪兰青无奈地苦笑,虽是无心之举,但造成的伤害太大,他难辞其咎。
封洛琛手里拿着一副沾满血迹的粉色墨镜,镜片已经破碎,褐色的血液附着在镜面上,将娇艳的桃粉色无情抹去。
朗明泽和宋从谦看着破败不堪的演出台,想到它曾几何时还洋溢着鲜活的生命力,再一联想那两人的样子,心里顿时很不是滋味。
闻星语和关雨欣的心情无法言表。
晏宁踹了身旁躺着的许岚一脚,许岚便直起身子正色道:
“好的好的,大家回回神,悲伤酿成酒糟了可就不好喝了。”
“专业的人分析专业的问题,韩月阴和桃夭他们这是战争创伤后遗症,大家注意不要再提及往事刺激他们了。”
“还有就是,我们可要比他们先重整旗鼓啊,当事人都还那么坚强,我们也要成为依靠才行。”
对此,众人默默笑着点了点头。
先出声打破寂静的是闻星语,她来到洪兰青身后笑话道:
“洪公子不要太消极气馁了,以我对那位挚友的了解,她很克制地没有说‘滚’这个字眼,就还是很友好的。”
凯特尔威廉姆斯接过话茬,现身说法道:
“对呀!小洪爷你是不知道,那位桃夭当初对我有多狠,侧面也表现出我当初有多顽劣,现在不也还是能坐在一起说上几句话吗?放宽心啊!”
洪兰青哈哈一笑,他最清楚凯特尔威廉姆斯那段时间的消沉堕落与转变,眼下也轻松了许多。
关雨欣这时忍不住提醒了一句,说道:
“他是韩月阴,他不是韩初阳,但他曾经或许是韩初阳,所以我们不要再刺激现在的他吧。”
“...或许是……?现在的他……?好的,我就当认识了一位新朋友。”
洪兰青虽然一头雾水,但还是答应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在洪兰青的张罗下,美酒佳肴鲜榨果汁,热粥暖汤银耳羹,各类桌游应有尽有,安排得面面俱到,场面那叫一个奢华阔绰。
只不过在这破败的演出台,连一张完整的椅子都凑不出来的表演现场,这出排场多少显得有点凄凉了。
但是,及时行乐嘛。
晏宁美美地品尝了一下扶风见月,那股浓郁的醇香在体内舒顺地蔓延开来,回味悠长,并且经久不衰,他顿时大喜过望,端起杯子应付小学弟小学妹们的敬酒,不一会儿便有点醉了,他一脸奇怪地看向此刻突然滴酒不沾的许岚,疑惑道:
“你吃错药了?”
许岚左右脸颊鼓起,嘴里正嚼着一颗大大大大的番茄,含糊不清地说道:
“...唔哉……冬仁……(我在等人)”
故弄玄虚的许岚实在让晏宁摸不清头脑,好在他已经习惯了。
另一边,洪兰青,凯特尔威廉姆斯,朗明泽,关雨欣与闻星语正凑在一起聊天,宋从谦和封洛琛却不知道去了哪里。
“威廉,介绍一下你家小主吧。”
“我自己来吧。朗明泽,朗朗乾坤的朗,浩荡明泽的明泽,华耀学院学子,朗氏家族第五十二代子嗣。”
洪兰青留意到朗明泽说话时的一些小眼神和不经意间的小举动,微笑道:
“嗯,朗少你好,这次算是正式见面了,没想到你我之间竟有如此多相像之处啊,真是相见恨晚呐。”
朗明泽满脸疑惑,道:
“此话怎讲?”
洪兰青起身,拉着朗明泽躲在一张被掀倒的桌子后面,悄声打趣道:
“朗少,你也喜欢关雨欣对吧?”
“诶——?!为什么你会知道?”
洪兰青笑而不语,轻轻与朗明泽碰杯,言道:
“这样的话我俩就是同病相怜的兄弟了,嘿嘿。”
朗明泽愣了一下,很是无语地干杯,说道:
“……搞得什么失恋阵线联盟啊……呜呜呜……话都在酒里,兄弟!干了嗷!”
“哦斯!没问题啊,哥们!”
苦酒入喉心作痛~
另一边,见他们二人许久未归的关雨欣疑惑地嘟囔道:
“奇怪,他们怎么这么久不回来?”
“还想着祝愿朗明泽远行顺利呢。”
“想了解一下洪兰青近况如何呢。”
凯特尔威廉姆斯满脸无奈地笑了,哀求道:
“姑奶奶啊,你就放过他们吧!”
然而关雨欣还是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就连闻星语都感到了深深的悲哀,她叹息着笑道:
“你也是个罪孽深重的女人啊!”
关雨欣傻乎乎地用手指着自己。
我?我吗?没搞错吧???
“我好像听到有人在说我坏话哦~”
二楼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闻星语和关雨欣回头看去,不知何时出现的桃夭正倚着栏杆一脸温腻地看着她们,心情似乎相当愉悦。
“诶——???!!!”
诧异之余,两位女孩皆是一喜。
片刻前,包厢内,桃夭搂着韩月阴,静静感受此刻彼此的气息,平静又安心,正如他们在战乱中相依为命熬过浩劫时的那样。
彼时,丢失了抗争之心的韩月阴折断了獠牙,舍弃了欢愉之心的桃夭丧失了心蕊。
一个变得懦弱,一个变得刻薄,偏偏就是这样残缺的他们携手共患难,甘愿为对方坚定赴死的觉悟,即使过程痛苦不堪也还是坚强地活了下来。
袒露心话,交换秘密,肉麻还真切。
此刻静谧的时光显得何其弥足珍贵。
两人都默契地闭口不谈,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桃夭无奈地叹气,拍了拍韩月阴的肩示意,韩月阴也就不舍地分开,一副垂头丧气的委屈狗狗样。
桃夭鼻子一皱,是喜形于色的溺宠,她两手托起韩月阴的脸颊一阵揉捏,直到韩月阴清醒些了开始求饶才肯罢休。
然后发出指令。
“抬头。”
韩月阴乖乖照做。
“看着我。”
桃夭温柔地注视着他。
“点头。”
韩月阴嘴角微微一扬,浅笑着点头。
欣喜的桃夭在韩月阴脑袋上又抚摸了几下,才迈着蹒跚的步子走去开门。
然而刚一开门,洋洋洒洒的花瓣毫无预兆,也是毫无情调地扑在她脸上,封洛琛拍着铃鼓,宋从谦吹着口琴,整得一出臊皮动静。
“恭喜——!”
“祝贺你——!”
桃夭不为所动地杵在原地,模样很是无语,开心也不是生气也不是,没忍住翻了个白眼道:
“有病啊。”
宋从谦干笑着说道:
“说来还没给你们庆祝一下回归呢。”
“果然直男的把戏只对男人有用……”桃夭扶着额头叹气,转头看向封洛琛,说道:
“怎么想都知道你出的馊主意。”
封洛琛俏皮一笑,没脸没皮道:
“你明白就好,可不要太感动了。”
“我这辈子都不会因为你有半点心动的感觉。”
封洛琛一副受伤不已的表情,捂着脸假装痛哭。
“所以,你们来干什么?”
桃夭靠着门口,一副不可撼动的门神样。
宋从谦不好意思道:
“就想看看你和韩月阴怎么样了,还有就是我个人……桃夭你还打架子鼓么?”
桃夭表情僵了一瞬,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宋从谦的问题,而是递了个眼神给封洛琛。
封洛琛喧宾夺主地正声说道:
“我只有韩月阴了!”
此话一出,桃夭顿时露出极度鄙夷的眼神,仿若在看一只路边的虫子,游手好闲还自得其乐。
“难怪你会不喜欢白恩瑶,原来你是基佬啊。”
封洛琛气急败坏道:
“诽谤啊!我告你诽谤啊!”
桃夭翻了个强而有力的白眼懒得理封洛琛,伸出一只手放在宋从谦面前,宋从谦傻乎乎地,有些不明所以。
桃夭笑道:
“你有求于我,不得给我点情绪价值啊?”
一旁的封洛琛率先会意,拍拍袖子低头行礼道:
“您吉祥~”
封洛琛抽空还给了宋从谦一脚。
宋从谦连忙搭上桃夭的小手,恭敬地领着她。
那原本应该摇曳着如同贵人得胜的身姿,走出一个风芳华绝代,走出一个楚楚动人的少女,此刻正一小步一小步地挪着脚,像个婴儿一样在旁人的搀扶下蹒跚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