淬心斋阶梯是用白石砌成,平凡而朴实,斋后有一条优雅的白石石廊,直通一间小屋,屋门紧锁,经久不开。
站在小屋门口,白鹿林仿佛就已经听见那天籁般的古琴声,在淬心山顶响起,春雨新晴,桃花芬芳,一位白衣少女款款走来,那么白,那么纯洁,那么优雅地,她递给自己一个削了皮的雪梨,用和梨儿一样香甜的声音对自己说道:“九华山隐逸琴师姬水梨途经此地,见桃花开得烂漫,特来看看······”
“雪梨属凉,食之宜肺。”
白鹿林将一个削好皮的雪梨递给林知意,推开久锁的屋门,如同推开了自己经久不开的心扉。
小屋内,只有一架古琴,很古老,无琴弦。白鹿林小心拭去其上积尘,转头问道:“可会弹琴?”
林知意摇头,她只学过皮毛,倒不如直接说不会,见白鹿林将紧紧握在手中的那本《长情录》放在古琴之上,林知意忽然双颊泛红,对白鹿林而言这般珍惜之物,她觉得她的书不配与之放在一起。
只是,此时的林知意不得不暂时离开这间小屋,她一退出门外就开始咳嗽,越咳越剧烈,回到她所住的偏房时,摊开的手掌之上,已是一片猩红。
背负了太多的仇怨,林知意早已忧心过虑、积劳成疾,她一年前曾问过医,医生说她要是再那样压抑下去,最多只能活一年。自己的身体状况只有自己最清楚,这两月来,林知意已经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已病入膏肓时日无多,没有多余的生命让她再负重修行提高修为了,她只能选择尽早地找一个恰当的时机去完成她一生中最后想尽之事。可惜天不遂人愿,她不但没能一击得逞,反而差点被花铁树一拳砸死。花铁树最后的那一拳,更是在她的顽疾之上雪上加霜,让她感到离自己的末日更进一步了。但此时的林知意,打心底里还是庆幸的,要不是铁鹞子的那身冷锻青黑甲,她必会当场死于花铁树的那一拳之下。
能在生命的尽头亲眼看到花铁树被杀,这对林知意而言,已经很满足了。
花铁树一死,林知意觉得她本该对这个世界了无牵挂了才是,可一想到白鹿林,她又有点舍不得离开这个世界。
“世间文字八万个,唯有情字最伤人。”
“本是青灯不归客,却因浊酒恋红尘。”
“人有生老三千疾,唯有相思不可医······”
现在想来,豆蔻年华时自己在《长情录》中写下的这些句子,果真是应了那句“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啊!
当此时的林知意真正身临其境的时候,面对白鹿林,她却是连一个与情沾边的字都说不出。
“你能知我意吗?”
林知意宛然一笑,处理掉咳出来的血水,软弱无力地躺在了炕上。白鹿林用山木为她喂的炕,很暖,很热,这种感觉,让她又怀恋起前天白鹿林抱着她时宽阔温热的胸膛。
“我何其幸运,在生命的尽头遇到你,我何其不幸,在生命的尽头才遇到你。”
林知意平躺在炕上仰望着屋顶,自言自语。
“我叫林知意,我已没有多余的生命去知你意,但我希望,你能知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