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上说着这样的话,艾琳希丝那逃避的眼神以及颤抖的音色,都暴露了内心的悲痛。
可以理解……
那种事要怎样理解?
可以接受……
那种事要怎样接受。
“不,听我说完,公主。”
白谦之微微一笑。
“我是说,小丫头现在因为愧疚而意志消沉,无法面对你,公主肯定也无法和她好好交流。既然这样的话,那我可以替公主去劝劝她。”
“真的吗?”
艾琳希丝猛地转头,才发觉眼眶里打转的泪水还没来得及收回,忙又转过头擦拭。
看到这一幕,白谦之只觉得自己可悲。
“真的可以拜托你吗?”
羞得红了脸的艾琳希丝语气中却带着满满的喜悦。
“真的。而且我不是……”
——我不是约定好会守护你吗——
心口传来的刺痛,让那句本应该被说出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我不是……还欠公主三条命吗,那就当作还人情吧。”
我是什么?
白谦之对这个一直在脑中冒出的问题感到烦躁。
好好好,是无药可救的烂人吧。
烂人……就烂人吧-
“嗯,那就交给你了。”
艾琳希丝擦干泪花,认真地点头。
“好了,公主快吃饭吧。不然小丫头回来一看你瘦了,又得埋怨我没照顾好你。”
安抚好艾琳希丝的情绪,白谦之带上门,独自回房。
「阿谦,你太倔了。」
脑海中响起这样一道声音。
白谦之打开窗,任由晚风吹过身畔。
他忽然想起往事。
「你啊,总是和谁都分那么清楚,搞得像要和全世界断绝一样。」
那是夏日的午间。
有虫鸣,有学生嘈杂的嬉闹声。
还有一个戴眼镜的清秀男孩,坐在课桌对面对他埋怨,顺手把桌上的课本推过来。
「你落下的那些课程我都有重点做笔记,你拿去抄吧。我说你……有些时候不要什么都算得那么清,很伤人心的。」
——我不需要人情,也不想被欠情。
那是一个足够冷漠的回答。
「你看看,刚说完又来了,感情都要靠互相亏欠和偿还来维护的。」
——我没有要维护的感情。
「唉……阿谦,你到底怎么了,以前的你不会说这种话啊……」
——我从一开始就这样。
面对男孩的叹息,白谦之的回答从始至终都那么冷漠,仿佛与自己无关。
「那家人也要分那么清楚吗?」
——闭嘴,别和我提他们。
「振作一点吧,阿谦……」
眼见无法说服,男孩站起来准备暂且离开,白谦之推回了书。
四目相对。
「怎么了吗?」
——我自己会做笔记。
良久。
又是一声叹息。
「你这家伙,是改不掉了吗?」
男孩有些生气,眼中流露出悲伤和失落。
「已经这么久了,我想问你一件事。我希望你能像以前一样,没有隐瞒地告诉我你的想法。」
——说吧。
「如果有一天连我们之间也要分得那么清楚,我是指——」
——指什么?
他盯着欲言又止的他,再次发问。
——所以,指什么?
男孩看着他。
像是想从他那已经失去色彩的眼中找到些什么东西。
最终男孩垂下目光,反复叹气。
「要一直这样下去吗?会很孤独的。」
没回答他的问题,男孩反而丢下了一句莫名的话。
——所以你什么意思?
「毕业后你会去很远的地方上大学吧。」
——嗯。
「到时候会分开吧,因为我会留下。如果你是那样讨厌自己的家人和周围的一切,你会不会……不,应该说,我们不会再见面了。」
——嗯。所以,指什么?
「那,到时候再告诉你。」
回忆截止在男孩走出教室的背影上。
思绪回到现实。
白谦之到这里时,距离高考已经不远了。
所以直到最后,他也没能听到那句未道尽的话,后半段到底指的是什么。
也没机会再知道,那个唯一会叫自己「阿谦」的家伙,当时心里在想着什么。
白谦之眼帘低垂,露出一抹自嘲的笑。
——树。
——改不掉了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