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b>簌簌的寒风裹挟着翩飞的雪花紧贴身形高大的常春生钻进低矮的草房,正坐在灶坑前架火熬猪食的莫兰冷的打了个激灵,掰断一根拇指粗的树枝子扔进灶坑,操着一口带着怪怪口音的东北话低低问道:“咋样?埋了吗?”
“埋了,咋也不能留个死人在家过年啊。一会儿你去瞅瞅武大嫂子,一个村住着能帮啥就帮点啥。”
常春生摘掉棉帽子棉手闷子先胡噜一把胡子上的霜又探头往静悄悄的里屋瞅一眼,门关的严严实实啥也没瞅着,“小九烧退了吗?这都一天了吧,再不退我套牛车拉她去卫生所打针,可千万别烧坏了。”
“退了,我给她擦两遍酒又捂了大半天才退的。不过一直没醒,念念叨叨的说梦话,是真的被吓够呛。”
常春生蹲到莫兰身边摸出烟袋子一边熟练的卷烟一边闷声道:“谁在雪壳子瞅见一个冻得邦邦硬还光不出溜的死人不害怕啊?小九这才七岁,胆儿又小,得有个十天半个月才能缓过劲儿来。林家那边...”
“头几天林家来送年礼的时候你进山拉柴火不知道,文喜带小九他们去大河沿儿滑冰车不在家,林家的人问都没问一句,好像提一句我就得让他们把小九接回去似的。亲生的又咋样?不养在自己身边就不知道疼!”
越说越气,莫兰将准备添进灶坑里的柴禾狠狠扔在地上发出不小的声响。
常春生无奈叹一口气,在她手上安抚似的拍了拍,“林家一窝子都端着铁饭碗呢,把小九放咱这养也是没招,等过几年风头没有那么紧了把小九接回去多相处相处就好了,咋地那也是亲爸亲妈。”
莫兰重又拿起柴禾添进灶坑里,闷声闷气道:“打她出生就养在我跟前儿,我奶不够饿着文平都没饿着她。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倒宁愿林家不把她接回去,咱好吃好喝的给她养大多好。”
“你说你,嫌人家林家不提小九又不想林家接走小九,你到底想咋地?”常春生深深吸一口烟,就着浓浓的烟雾叹息道:“咱私底下说说就行了可别当着孩子的面子说,小九在咱家一天就是咱家的孩子,别让孩子不自在。”
二人转而聊起家中琐事,小九也将思绪拉回,梳理起纷乱的记忆来。
她出去玩发现武江河冻死在雪壳子里吓的生病发烧这件事发生在1990年春节前,她七岁的时候。
这时候她还没上户口没有大名,因为出生在九月就一直叫小九。
她亲爸林志强在电业局上班亲妈崔丽梅是中学老师,她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却不是他们想要的男孩。
为了生儿子不丢工作,他们狠心将她送到父辈在乡下的战友家中,对外宣称她已夭折,两年后如愿生下儿子。
她在常家待了十四年,读初中时才被接回。
那时的她虚荣又天真,以为回到亲爸亲妈身边能过上锦衣玉食人人都宠的日子,不想...
她在常家这边是姓常的林家人,在林家则是林家接回的常家人,林家不亲常家疏离,她成了最多余的人。
阴郁孤僻的读完大专,依从父母的安排工作结婚,奈何所嫁非人浑噩十年,终是在传说中的2012世界末日前一天烧炭自尽。
历历往事如黄粱一梦,大梦惊醒悲喜交加。
老天爷对她不薄,竟给了她重新来过的机会。
若终究不能两全,那她宁愿留在常家,留在养父母身边,做父母兄弟疼宠的小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