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有个声音在对他说:看吧,你以为你受尽苦楚,这世上万事万物都不值得你留恋,可你所背负的那些东西在这些人面前又能算得了什么?
他们这么辛苦只为了活着,你吃穿不愁又凭什么矫情地要死要活?
以前他朋友知道他有抑郁症的时候就曾劝过他,说他身体健康,不愁吃穿,比起那些疾病缠身,身体残疾的人来说不知道有多幸福,让他想开点。
虞灿每每听到这样的话心情都会特别烦躁。
他认为痛苦是不应该拿在一起类比的。
撕心裂肺是痛,难道撞到脚趾的痛就不是痛了吗?
可现在,他两手空空的站在这烈日下看着那些浑汗如雨的苦命人,心里不禁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是不是真的是他太脆弱了?
还是他生活得太安逸了?
虞灿想起了那天在十字路口遇到郝好时的场景。
他每次见他他似乎都很狼狈,可也很努力。
他为数不多的几次动容居然都是因为郝好这个人……
他所承受的苦难,他的坚毅,他的韧性,他远超于同龄人的成熟稳重,一次次让虞灿忍不住对他刮目相看。
虞灿打从心里佩服这小孩儿。
郝好他知道自己为了什么而活,而且为了这个目标真的是拼尽力全力。
而他自己呢?
虞灿默默地问自己,他心里一直放不下的那些东西,能有郝好肩头上的那一袋水泥重吗?
虞灿在太阳下站了好久,头发里的汗珠一颗颗的滴落在地上,可他仍然没有要走的意思。
他吃了这么多年的药,那根别扭的神经一直都没有好转。
但此时此刻,他眼前的这一幕却让他感受到了生命的重量。
看到这么多活得努力,活得认真的人,虞灿似乎也被他们身上的那种强烈的求生欲传染了。
也许,活着真的是值得的吧。
郝好再一次将肩上的水泥放下后,一转头余光终于看见了站在大门口外的虞灿。
那个人穿着一件宽松的纯白衬衫,和灰蓝色的短裤,再加上他是冷白皮,在太阳光下他简直白得发光。
郝好愣了一下后,下意识地就拿毛巾用力擦了擦脸。
可这条毛巾早已经脏得看不清颜色了,就算是擦了他这张脸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站在卡车上有些局促地低下了头。
虞灿站在那里应该是在看他吧?
他应该过去的,可郝好面对那个白净得发光的人却有种想要躲避的冲动。
虽然没有镜子,但他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很狼狈,虞灿在那里看了多久了呢?
虞灿的视线很直接,看得郝好头皮发麻,他舔了舔嘴唇,垂着头朝虞灿走了过去。
虞灿站在原地,看着郝好一步一步朝他走近。
“你怎么来了?”郝好在离虞灿一步远的地方就停了下来。
他一站定,水泥地上就留下了几滴水印子,下一刻又瞬间挥发了。
“你的肩膀流脓了你知道吗?”虞灿语气有些严厉,视线将郝好头都打量到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