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散步的时候,尔东就开始后悔了,后悔自己过早的答应了梁斌的邀约,以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如果真去搬砖,恐怕半天都撑不下来。
他认真的评估了下自己的体能状态,哪怕是恢复到两个月前的能力,少说也得一两个月,自己还是有点太乐观了。
再者说了,搬砖这活儿,搬习惯了可不好,尔东摇头苦笑,自古以来就没听说过靠搬砖发家致富的,自己这是发烧烧糊涂了吗……
尔东想着回头跟梁老大打个招呼,不去了,实话实说也没啥不好意思的,他知道梁斌不会埋怨自己,再说了,自己这张看着嫩实际上却有五十年底蕴的厚脸皮,早就忘了不好意思是何物。
走罢三圈回家,又是汗出如雨,气喘吁吁,擦洗完毕后吃了早饭,尔建国和佟梅英自去地里忙活了。
搬砖大业受挫的尔东开始在家里翻翻捡捡,他想看看自己的家底儿,主要是看看有什么以后能换钱的玩意儿。
一个铁皮饼干桶里,装着零钱若干,是前几年攒下的压岁钱还有卖废品的钱,大额的主要是祖父母和外祖母加上叔舅姑姨给的,最大面额五元,两元一元居多,大约有二十多块。
钢镚儿懒得数了,本来应该更多,主要是这两年添了买书买连环画的嗜好,或多或少花了点儿。
火炬乒乓球拍一副,正胶,集邮册一本儿,大多都是零散普票,少数纪念邮票,看上去不值什么钱。
听说过八零版猴票挺值钱的,自己没见过,梁家老二也集邮,既然他要去县城读书,有空可以问问。
十几本翻的卷边儿的书,全本《西游记》、《水浒》、《说岳全传》、《千家诗》之类,居然还有一本《林海雪原》。
想起来了,这本是从大伯那里“借”来的,初看时,小白鸽和少剑波之间若隐若现的情愫很是让尔东眼热心跳。
启蒙读物啊,尔东摸索着翻的有些卷边儿的书,不由得感慨了一下……
除此之外,居然还有两摞杂志,一摞是《知识就是力量》,一摞是《武林》。前者是父亲的期许,后者则是尔东的梦想。
当然这梦想来自电影《少林寺》,八一年电影上映时华夏大地万人空巷,尔东记得自己看完电影后,不知不觉足不沾地就从电影院被人流架出来了,可见当时的观影盛况。
当然那也是很危险的一次经历,稍微出一点差池,他也许就会悄无声息的死于踩踏。
情况大概就是这么个情况,自己应该是大院里这帮孩子里的首富。
据尔东所知,梁家四兄弟压根儿没压岁钱的概念,老梁夫妇虽然都挣工资,可还得供养四个老人,四头老虎基本处于散养状态。
所以梁斌早就开始琢磨赚钱门道了,尔东记得,有段时间他和张天明走的很近,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路子。
想到张天明,尔东皱了皱眉。
张天明是伊河乡煤矿会计的儿子,排行老四,上面有三个姐姐,分别是张添弟张招弟张有弟,到他这儿,总算天亮了。
这货是个能惹事的主,从小就好勇斗狠,也不知从哪里学了些拳脚把式,反正拳能断砖,摔跤也有一套。
十五六岁时,牛高马大的张天明在留了两级后,初二没上完就辍学了,从此在外闲逛,他家里不种地,也不知这小子操什么营生。
据说他家里很有钱,怎么个有钱法不清楚,梁斌说他家顿顿吃肉算不算?
尔东点头,这个年头,就凭这点也当得起有钱人的称号,反正比自家强的太多。
爱惹事的张天明去年出了大名。
事情其实也不复杂,他二姐张招弟不知道什么时候和矿上的一个口里来的小伙儿看对了眼,走的很近。张家大人知道了,果断棒打鸳鸯,小伙子上门来哀求了几次,都被张天明和他爹轰出去了。
开玩笑呢,自家宝贝闺女,怎么可能许给一个黑户和下井的矿工?
一来二去,小伙儿就很绝望,某天脑子一热,喝了酒后腰缠炸药上门威胁,红着眼说不把张招弟许给他大家就一起完蛋。
张氏父子确实是一对狠人,面对炸药威胁根本不惧,老张是煤矿的老人,当然知道小伙子腰间缠的是真家伙,但就是不吃这一套,指着鼻子大骂,让他滚蛋。
小伙子红着眼就把引线点了,想玩儿一出同归于尽哩咯儿浪的戏码。
生死关头,张天明狠劲儿发作,抄起铁锹拍开抱着他爹不撒手的小伙,然后使劲儿把人形炸药包推出了大门。
可怜的小伙儿喝了酒,本来就手软脚软,被搡出去后不巧滚进了菜园里的泥水沟里,半天爬不起来。
引线燃尽,炸药就响了。
小伙儿瞬间粉身碎骨。
清晨那一声巨响,惊醒了方圆十里的人们,边防派出所都来人了。
各方调查了半天,只知道小伙儿是口里(内地)来的黑户,在煤矿下井挣一份儿卖命钱,家在何处有无亲人一概无人知晓。
倒是他三番五次来张家闹事,知情的人很多,这事儿最后也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匆匆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