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东看见米吉提熟门熟路的进来,心里哂笑,差点忘了这位老兄了。
米吉提是伊河乡大榆树村人,少年时父母双亡,生活自然是无比艰难。彼时尔建国刚刚到当时的公社工作,下乡时看到他的情况起了恻隐之心,就跟当时的公社革委会雷主任说了,老爷子当兵出身,不少老战友还在队伍上,于是干脆利落的整了个名额,把十七岁的米吉提送到部队去了。
小米稀里糊涂的穿上军装,直接被闷罐子军列送到了中原省,在空降兵某部服役。
也算得上是从驴背上一飞冲天了。
当兵五年后退伍返乡,小米被分配在伊河乡政府工作,又恰巧被安排在尔建国手下,两人关系处的相当不错,师徒之实兄弟之谊皆备。
无论是单身汉小米还是米尔丹之爹大米,都有一个秘而不宣的习惯,这些年每逢春节初一一大早,到尔建国家美美的吃一碗红烧肉。
这是他在中原省当兵时养成的习惯,回来后逢年过节也只在尔家过过瘾,以前这算不上是什么大事,可这两年有点儿奇怪,大米来的时候不那么正大光明了。
大米解释说,是族里有些人看不惯,要是他们知道了,肯定会说三道四。
尔建国佟梅英夫妻俩也就替他保密,同时叮嘱尔东千万不敢在外头胡说。
很早以前,尔东也问过班里的回族维族同学,问他们为啥不吃大肉,对方也说不出来个所以然,但是大概的意思是大肉不干净,所以不吃。
尔东就很不服气,想着红烧肉那么好吃,好好的都还吃不上,哪里脏了?
但是本能的又觉得这可能是个忌讳,也就不再提起。
米吉提进屋后向尔建国夫妇问好拜了年,又问了问尔东的学业,就坐下来一杯酒一块肉的大快朵颐。
他吃的很仔细,骨头啃的干干净净,尔东在旁边看的都有些馋了。
吃完喝完洗了手,师徒俩点上烟随意的聊着天,佟梅英赶紧把碗筷收掉擦了桌子,待会儿就要来人了,看到了不好。
铁皮炉上坐着一壶水,滋滋响着,佟梅英又在桌上摆了几盘凉菜,一瓶草原大曲,若干个酒杯,玻璃杯里茶叶已放好,荤菜等拜年的人来了现热。
这是多年来的固定程序,只是今年家里确确实实翻了身,桌上待客的内容丰富了何止一倍。
尔建国的同事们陆陆续续的来了,大家很随意的坐在一处,酒菜象征性的沾沾口,聚齐后起身往下一家去了。
尔东看了一会儿电视,估摸着老爹他们基本上离开大院范围了,就去了梁家院子。
里屋梁副乡长夫妇不在,应该也是去拜年了。前两年梁家老三老四加上尔东,还结伴去相熟的长辈和邻居家拜年,整点儿糖果花生什么的。今年自从集体迈入了初中门槛,就自觉的退出了这个行列。
这是少年们的规矩,不成文但又有约束力。
四头虎齐齐整整都在,看尔东进屋,笑呵呵的不说话,尔东觉得不妙,正想着自己身上有什么不妥,梁斌发话了,东东,还是你们家条件好啊,过年还有崭崭的新衣服穿。
尔东也笑起来,确实如此,梁家四虎前些年从老大到老四,都是穿父兄剩下的旧衣,几乎不知新衣为何物,补丁衣服是常见装备。
好在各家各户子女多的大多如此,也没什么大不了,只不过何护士缝补手艺实在是差了一点,时常被邻家主妇们揶揄几句。
这两年光景好了,穿衣方面自然有所改善,毕竟孩子们长大了,也都长了个子,也开始注重外表。
但梁家四虎也不是年年能换新衣,比起爱面子的佟梅英还是差了点。
不过话说回来,养一个和养四个儿子,区别还是巨大的。
哥儿几个也不废话,梁斌梁岩下象棋,其余三个打扑克,争上游,输了的就往脸上贴纸条。
尔东低头打着牌,微不可察的笑了,这场景,很久没有体验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