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母亲失踪后,我本想将你带在身边。可不知为何,你对我异常恐惧,对安小洁却十分依赖,片刻不愿离开她。不得已,我只好带走了傲天。”
雷胥依然十分清晰的记得:当年他带走雷傲天时,警告安小洁说:“雷昊在,雷傲天便在。”安小洁温柔慈爱地抚摸着雷昊的小脑袋,回答他:“家主放心,我必待他视同亲子。”那时的他竟觉得有几分愧疚和感动。愧疚于自己对她的迁怒和怀疑、要胁;感动于她面对自己的恶意时一如既往地爱护雷昊。
可如今方知:安小洁有多么地虚假。他雷胥多么肤浅无知,竟被一妇人玩弄半生。
也许就是从那时开始,雷昊变成了雷杰夫,一个只依恋和顺从安小洁的乖孩子。
“兄长雷傲天可上了家谱?”
雷杰夫更想问的是:安小洁母子可被雷族认可?
“没有。雷族不认可安小洁的身份。也拒绝傲天入谱。”
雷杰夫惊愕不已:雷傲天那般优秀,居然被家族拒绝;反倒是自己这般废物,却上了嫡系家谱?
上没上家谱意味着什么,雷杰夫自然清楚。雷族本是不为大陆所知的神秘家族,被他们认可,代表的不仅仅是身份地位,还有来自家族的各种优势资源和势力扶助。
他同时心中感动不已,不由得对雷族本家生出好感。他又觉无比讽刺。他一直以为自己是被全世界遗忘和抛弃的。在这个世界上只能依靠安小洁的施舍和怜悯,才能感受人世间一丝温暖和存在的支柱。
可是,他在受尽世人耻笑、唯恐安小洁不悦、冷待自己的时候,他的那位兄长正在享用属于他的资源和父爱,在修炼的路上扶摇直上,受着众人的追捧和崇敬。他以为自己苦苦抓住的那份母爱是偷来的,也因此对雷傲天心怀愧疚,努力卑微地讨好着他们。却不想,原来一切都是假象。自己才是被剥夺的那一个。
雷杰夫不禁想大笑一场,可他又感到心上无数泪水流淌;他痛恨,可又不知自己该恨谁?
雷杰夫走到雷胥的面前站定,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冷冷地问:“你为什么不惩处安小洁?”
他不想再提起安小洁,那样会让他更觉得自己很愚蠢。但他得为自己的生母问这个问题。
雷胥沉默了。今日的他深刻领悟到自己愧对安倩母子。但他也很疑惑,他也想知道为什么。他曾经那么爱安倩,恨不得将伤害安倩的人生吞活剥,碎尸万段。今日,却在面对一个极可能杀害安倩的安小洁时,他不愿出手伤她。
安小洁掌家多年,积威已久。而且有她的儿子雷傲天在,即便她去了“荣养堂”或者荷西院,也不过是换个地方继续做她威严无比的雷府老夫人。
什么时候,安小洁在他的心中,变得如此之重了?是在那三十年里频繁不断的书信往来中?还是在傲天日日的陪伴和进步里?或者,是在她不离不弃的守护时,不知不觉,细雨如丝,丝丝缓缓地入了心上?
雷胥的沉默让雷杰夫恨意上涌。他不是当年的小娃儿,自然看懂雷胥的心思。
雷杰夫忽然感到浑身无力,透体冰凉。他失魂落魄地走出藏书楼,游魂般在园子里游荡。
迷茫中,他走到了荷西院。他呆立在大门口。这里曾是他无忧玩乐的地方,也是他心爱的女人被囚之地。如今,这里住进了另一个妇人。
这里,还是他生母的埋骨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