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皇帝才说道:“朕前日于围场遇刺,原想到你府上疗伤,不想被门房拒之门外,却被姜意所救。”
他自是不屑于向旁人解释这些的,哪怕这个人是他亲妹妹。
但因为涉及到姜意,只怕她被人误会之后会哭鼻子,所以他还是解释了。
“荣安。”皇帝语气严肃,“于公,姜意是朕的救命恩人,于私,姜意是你的继女,无论如何,你都该对姜意和姜珊一视同仁,而不是让堂堂礼部尚书的女儿过得连下人都不如。”
“荣安,你到底是国朝的长公主,难不成连这点气度都没有吗?”
知道皇帝是在说她让姜意住柴房这事,荣安长公主脸色也不甚好,“一切都是下人做的,臣妹也不知道。”
“这话你也就骗骗外头人,荣安,若是你再对姜意不好,那朕就让人把姜意带到宫里去。”皇帝语气不由更严肃了几分。
荣安长公主惊道:“带到宫里做什么。”
皇帝道:“朕膝下子嗣单薄,既你不想养姜意,那朕就来养,朕巴不得有这么个暖心的小闺女。”
看到他受伤会救他,自己明明处境艰难,他要为她出头,她竟担心他会被她连累。
皇帝着实没见到过在经历这些命运的不公之后,还能如此向阳而生的女孩子。
即便听闻皇帝并不是因为要姜意去做妃子,荣安长公主心情也很不好,“皇家子嗣,岂容皇兄如此混淆。”
然而皇帝只冷冷道:“朕说她能,她就能。”
“荣安,朕想着从前朕未登基时,你同母后受了许多委屈,所以这些年朕都纵着你,如今想来应是朕纵坏了你,以至于你竟如此这般恶毒的对待一个尚未及笄的女孩子。”
“从今日起,你不妨便跟着母后一起在宫中的小佛堂静修吧。”
“皇兄!”荣安长公主不可置信,皇帝竟为了一个小小的姜意惩罚她。
但皇帝并未理会荣安长公主,而是又下了一道指令,“姜饶一个连尊老爱幼都不懂的人,简直枉为礼部尚书,传朕指令,自即日起,撤去姜饶礼部尚书之位,着其闭门思过。”
“至于姜珊,恃强凌弱,言论粗鄙,朕会着宫中嬷嬷亲自教养。”
一连下了三道指令的皇帝,没给荣安长公主母女和姜父辩驳的机会,“你们若有异议,不妨便想想方才对朕的指控。”
刚刚长公主母女和姜父可是一口一个“野男人”称呼皇帝,若皇帝真要计较起来,治她们个大不敬之罪,便是砍了她们的脑袋也是使得的。
三人齐齐噤了声。
皇帝又回眸看向姜意,姜意似乎才反应过来,“你竟然真的是皇上,我竟然救了皇上。”
对着姜意,皇帝不复先前严肃,而是恰到好处的微笑,“傻丫头,朕之前与你说过许多遍,偏你不信。”
“我如今信了。”姜意并不若皇帝以为的那般,在知道他的身份之后就对他畏惧甚至是疏远起来,“谢谢你替我出头。”
她一双红通通的眼眸溢出点点星星的笑意。
皇帝道:“这算什么?”
姜意又说:“可你既是皇帝,那我的嫡母岂不就是你的妹妹,二妹妹就是你的外甥女。”
“因为我的缘故,要你惩罚自己的亲妹妹和亲外甥女,你心里也很不高兴吧,皇上,真的不需要。”
她眉眼间流淌出真挚的感激之情,让皇帝心里感到暖融融的。
他的生母是个孤苦无依的宫女,生性木讷不懂争宠,要靠着他去争、去抢。
他的妹妹比他小了整整六岁,他护佑她快乐纯真的长大。
但这一切似乎是他理所应当的,他是如此强大,也从未听人说过感激。
但姜意会。
他会因为他的护佑而心生感激,甚至怕他会不高兴。
她从没想过自己。
可明明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他的妹妹。
她对他却没有一丁点怨恨。
这个傻姑娘。
皇帝觉得这个傻姑娘离了自己,大抵只会受别人欺负,所以皇帝还是想将她给带走。
他知道同她好好说,她是不会跟自己走的,所以皇帝半是威胁半是恐吓道:“而今朕责罚了你父亲和荣安,他们不敢恨朕,只怕会将这一切记在你的头上,他们会更加变本加厉的针对你。”
“你不妨跟朕走吧,朕会护佑你。”
姜意眨眨眼,“去给你当女儿吗,这个倒是可以考虑考虑,但我觉得你这人太轻佻,我跟你当不成父女。”
皇帝失笑。
“罢了,你若不想进宫就不进宫,等你什么时候想找朕了,就同朕说。”
皇帝从腰间解下一枚玉佩,交到了姜意的手中。
“这是朕自小携带的玉佩,你若想进宫,就带着这枚玉佩去找朕,不会有人拦着你。”
皇帝的目光掠过荣安母女以及姜父,“姜意是朕要护着的人,你们若敢对她不好,就是对朕不好。”
“倘若姜意有丝毫不妥,朕也记在你们的头上。”
“姜意。”皇帝的目光很深沉,深沉到姜意无法直视,“我们来日方长。”
来日方长?
姜意懵懂的表情下是对一切尽在掌握的了然,她就是要皇帝为了得到她处心积虑,只有这样,他才会越珍惜她,也只有这样,她才能一点点的取代他的亲人们在他心中的地位。
皇帝确实没想放过姜意的,但他舍不得去逼迫姜意,就只能逼一逼旁人了。
姜意不是喜欢祁玉吗?那他就让祁玉在姜意心中的形象轰然倒塌。
想到这一点,皇帝进宫的步伐又更快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