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谨挥了下手,欢喜收了扇子退后一步站定。
宋谨不紧不慢朝钱韶走过去,记忆里那张小人得志的脸清晰起来。
「哟,刚来的小公子啊,来拿吃的?」
「哎呀,小公子来晚了呢。今年收成不怎么好,厨房剩下的东西没有多少,小公子就随便将就对付一口吧。」
那年是他刚来庄子的第一个冬天,送他们来庄子的人刚转头一走。
庄子上对他阳奉阴违,表面笑嘻嘻对他看似恭敬有加。
背地里说尽了他的坏话,吃的、穿的和住的,连庄子上下人住的地方都比不了。
为了让欢喜的病好起来,宋谨把身上仅剩不多的东西都拿了出来,才换了些好一点的吃食和草药。
想到这里,宋谨面色冷凌。他上一世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一忍再忍,就是想活着长大回到本家。
但没想到,在庄子上九年的时间,他比一个下人都不如。
钱韶忍着身上的疼痛,挪动脑袋看向纤长的身形朝他走来。
钱韶唇瓣发白,蠕动几下喊道:“公,公子恕罪。”
宋谨顿时觉得好笑,他也确实笑出了声:“恕罪?原来是你啊,钱韶。”
钱韶心如死灰,但他想活着,他不顾身上的疼痛,伸手拽住宋谨的衣摆。
“公子,小的自知对不住你。还望公子大人有大量,饶小的一命。”
“小的定当牛做马,报答公子的饶命之恩。”
宋谨把衣裳从钱韶手中拽回来,他神色冷凌:“可是怎么办呢?好像已经晚了呢。”
宋谨抬手摸上自己的发簪,发簪变成一把锋利的长剑,在日光下泛着森冷的光。
“公子饶命,公子饶命啊。”钱韶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不断伸手去拉宋谨。
欢喜看不过去,跑过来拍开他的手,怒喝道:“拿开你的脏手,公子也是你能碰的吗?”
“公子,公子饶命啊,都是李淑那个老妖婆让我这么做的,小的也是听命于人。”
“公子饶命,公子饶命啊。”钱韶心里绝望涌上心头,死亡的气息笼罩着,他绞尽脑汁来为自己开脱。
“当初公子来庄子的时候,穿得矜贵又华丽。李淑发了话下去,要让公子吃点苦头,所以小的们才敢如此放肆。”
“公子当初拿出来的那些东西,都在李淑的手上,公子可以让欢喜去李淑房间里找的。”
“公子饶命啊,公子饶命!”
“说了完吗?”宋谨轻轻一笑,说道:“这些都已经过去了,那些东西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手上的破尘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冷光,鲜血喷溅,脸上和衣服上都溅满了血迹。
宋谨站在原地,心里被压抑的那些情绪终于得到了激发。
什么不在意?什么不计较?那是不可能的。
宋谨当时只有十岁,身上唯一戴的贵重物品,是他母亲死亡之时留下的一块玉佩。
他为了欢喜,为了自己活着,把那块玉佩交了出去。
上一世死亡时,心被生剥出来的痛,一直弥留在心底。
钱韶恬不知耻的罪责推到李淑身上,简直是罪该万死。
他何尝不知道,按照钱韶又赌又寻乐的性子,那些东西怎么可能还留在这个庄子里?
“公子。”欢喜悲凉喊了他一声。
欢喜知道,公子表面上什么都不在意,但公子心里还是很难过的。
“把他拖下去,去告诉李淑一声。”宋谨收了剑,随意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
“是。”欢喜踢了几脚地上的两个家丁:“没眼力劲的东西,还不抬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