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所以你不用担心罗恩,他早已经遗忘了那段痛苦的回忆,并和自己的儿子兼兄弟过上了幸福的单亲生活。”
“先别管罗恩了……你让我理理。”
可能性和抽象思维的密切关联性不难理解,因为抽象思维本身就是一种可能性的选择。
如果用浅显一点的说法解释就是:在人类脑海中,思维通常都是由语句或者画面这种抽象碎片所组成,而一个人即使经历高度相似的事情,脑中也必然会闪过不完全相同的碎片。
那么撷取其中一些碎片,将其组织成一件或多件具有意义的片段,并从中做出选择,自然就是一个概率问题,因此这里讲的其实是同一件事情。
但这不足以成为“不具备意识,就不能选择可能性”的理由。
因为按照她这种说法,一般动物都是不具备意识的。如果这种说法成立,那动物们的行为所导致的各种客观事实又该算什么呢?
即便牠们的大脑不如人类发达,但那同样也是牠们经过思考和选择后,所执行的一项自主行为不是吗?
格林皱起眉毛,困惑地问道:“意识只有智慧生物拥有,所以你的意思是说,不是智慧生物就不能选择可能性?”
“是的,不能。”
奈亚拉托提普毫不犹豫地断言道。
“以最容易理解的话来说就是:只有拥有意识的智慧生物,才能成为‘观察者’、只有‘观察者’进行观察,量子态才会坍缩、只有量子态坍缩,世界才会发生变动。就像罗恩如果没心血来潮跑去做亲子鉴定,那就永远没办法与自己的亲兄弟相认一样。”
格林思考了几秒后,换了个更具体的案例重新问道:“那你说……如果一头老虎杀死并吃掉一个人,消除了那个人未来会决定的可能性,这难道就不算造成世界变动?”
“当然不算,涉及该事件的量子态是否会坍缩,压根就不在于老虎杀人、吃人的行为。”
“但老虎又不一定会选择杀死那个人?”
“老虎会不会去杀人,取决于牠附近有没有人,以及生理上有没有能力或需求去杀死那个人。条件满足就必然会,条件不满足就必然不会,这属于可量化的既定事实,并不是所谓的概率选择。而人之所以会被老虎杀,却是自己选择的结果。”
“为什么一定是人的选择,难道就不能是意外被吃了?”格林挑眉问道。
她翻了个白眼,用有些无语的表情解释道:“这与当事人主观意图上有没有选择自己要被吃没关系好吗?那是他依靠自己的意识不断进行选择,最终所累积出的一种可能性坍缩。”
“你自己试想一下就知道了:假设有个人因为母亲生病,于是独自上山采药,却意外被老虎吃掉了。你说他主观上选择的是去采药,而非被老虎吃,但如果他选择不省那个钱,直接去城里买药,是不是就不会被吃了呢?再如果他选择带上两个朋友陪他一同上山,是不是就不会被吃了呢?又如果他选择用心观察四周,远离老虎的活动范围,是不是就不会被吃了呢?”
“甚至如果他平常就多给母亲买几件衣服、多注意母亲的健康、多给母亲准备点营养品,是不是他母亲打从一开始就不会生病,他也就不需要上山采药、不需要承担被老虎吃的风险?”
“他最终被老虎吃虽说是意外,但那仍然是他自己有意识地去选择,并且不断累积可能性,最终所促成的结果。老虎一直都只是遵循本能,吃掉进入自己狩猎范围的生物,也就是所谓的客观既定事实。就像麦克叔叔一直都住在隔壁,费雪儿如果不闲来无事进去喝杯茶,就什么事也不会发生是一样的意思。”
即老虎等同于一个不会动的深坑,人不选择靠近它,就永远不可能会摔死。
“……”
沉默良久后,格林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有些沙哑地说道:“我大概懂你的意思了。”
“……但不包含麦克叔叔那部分。”
他已经大致了解了奈亚拉托提普讲述的概念——
那是一个不具有可证伪性的形上学思想。
在这种思想中,自然的演变、动物的本能,都能被“计算”出确切数值,也只会往“既定”方向发展。
唯独智慧生物的意识具有“可变性”,且唯有这种可变,可能会造成世界发生难以预期的变化。
如果没有智慧生物存在,那这个世界发生的一切,钜细靡遗,都从宇宙大爆炸的一刹那,就已经确定了。
亦即:若没受到意识的干涉,在银河系都尚未形成的时刻,山羊α就必然会在欧亚大陆的β山谷诞生,然后两年零二十一天后的下午一点三十三分零五秒,被老虎γ咬穿喉咙,并被摄取97.53%的心脏、65.12%的肝脏、13%的肠道与588.01克的血肉。
一切都是注定的,无法改变、无法挽回,也没有任何其他可能性可以被选择。
那是一个极端精密,不存在丝毫误差,也找不到一丁点希望的……“完美世界”。
而人类,才是破坏这完美世界的,多余的存在。
“我第一次如此希望,那只是你的谎言……”
“……我也同样希望我只是在说谎,”
她露出了有些落寞的笑容,低声自语道:“然而现实就是这么的残酷。”
“唉……”
那声略带颤抖的叹息,似乎蕴含着无尽的凄凉与哀愁。
……
“罗恩和他的儿子,真的都是麦克的亲生骨肉。”
“???”